風雨大宋 第39章 雜談
此時禁軍已經糜爛,早不是建國時的那支精銳之師了。在杜中宵眼裡,軍紀松馳,所謂器甲鮮明只是客氣而已,實際下層軍士很多衣著破爛。這種軍隊,杜中宵看了都心中犯嘀咕,何談打仗。
文人談兵,最容易犯的毛病,就是過於著眼於雙方交戰,把大多戰事都歸結於主帥的奇謀妙計。血凜凜的戰場拼殺,非要硬向將帥智斗上湊,而忽略軍隊的基本建設。談起軍容軍紀,便就是嚴刑酷法,舍此再無辦法。建設文明之師,威武之師,他們根本就沒有概念。
范鎮見梅堯臣有些不高興,道:「杜小官人說得也有道理。西北用兵數年,不只是沒有剿滅元昊小丑,反而喪師失地,局面一天比一天更壞。禁軍中多有名臣宿將,真講起來,未必比党項人差到哪裡。只是党項窮鄉僻壤,士卒吃苦耐勞,軍法又嚴,非中原大軍可比。范相公和韓相公到西北,便就主張多用西北弓箭手,既省軍費,與党項作戰又強過禁軍。」
杜中宵聽了,只是推託一句自己不懂,便就住口不言。多用西北弓箭手,用邊民當兵,還不是又回到了前朝羈縻邊疆的老路上。無論是從兵源上,還是裝備訓練上,中央禁軍都要強過邊疆民兵,戰力反倒不如他們,只能說明制度、指揮等一系列軍隊建設出了問題。不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改用邊疆民兵,無非是飲鴆止渴。面對強敵只能努力提升邊疆地區的軍事實力,僥倖勝了,尾大不掉,一個處理不好,邊疆民兵再次發展成新的動亂之源。現在叛亂的党項,最早不就是這麼來的麼。
這是邊疆治理的老問題,不只是軍事如此,政治、經濟等等同樣如此。而且環環相扣,幾項因素互想影響,和平時期是中央的拖累包袱,一到動盪時期,就成為動亂之源。
其實對大宋來說,不只是西北,西南同樣如此。地理條件不好,而且多蕃邦異族,獨立性強,平時最經濟的辦法就是收買拉攏。一旦經濟出現困難,收買不到位,或者那裡出現野心,便起動亂。
多了一千年見識,杜中宵對這種事情見得多了,見怪不怪。真正解決邊疆問題,除了肯花錢,更重要的是要有足夠人力,特別是堅強的官吏隊伍,持之以恆數十年的努力,才能見到成效。不過對於政權來說,那樣做的代價和難度,遠不如收買分化來得容易,等到出問題反正也是別人去背鍋。
梅堯臣卻是不依,與范鎮長篇討論起軍事來,杜中宵也不插嘴。
文人們談軍事,有價值的是對歷史戰例的總結。他們大多熟悉歷史,對戰例信手拈來,說起來頭頭是道。至於分析總結的對不對,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真正細緻的軍隊工作,比如組織、訓練、編制等等,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對於軍隊管理,往往就滑到森嚴軍紀一言不合就斬的殺殺殺上,讓人感覺起來殺氣騰騰。別說文人治軍軟,實際上文人為帥,往往對內比武將更加敢殺。
最後又說回西北前線,梅堯臣道:「我聽曾去過前線的人講,党項人軍紀極嚴。數萬人環聚,主帥舉杯飲,眾人才敢飲。若有人敢造次,立斬不赦。似此就非禁軍可比。數十年未戰,禁軍軍紀松馳,如何對付得了如此虎狼之師!以此觀之,京城禁軍——唉!」
說完,痛心疾首。他和范鎮都曾經在京城生活多年,對禁軍的境況非常熟悉。禁軍一方面以下凌上,紀律鬆弛,另一方面軍官役使士卒,武備不整,情況不容樂觀。
范鎮也是搖頭,與梅堯臣一起喝了一杯酒。
杜中宵實在忍不住,道:「古之良將,必稱孫吳。孫武為將,以宮女試軍,當斬則斬,軍紀嚴明整肅。吳起為將,視兵如子,與其同甘共苦。可見帶兵之法無非如此,一方面軍紀嚴明,一方面將帥要自己檢點,以身作則。軍隊不能打,兵固有錯,將帥也非無辜,此事說起來就是個大題目了。」
梅堯臣和范鎮聽了杜中宵的話,一起笑:「小官人書讀得多,世事卻還見得少。帶兵打仗的事書上如此說,實際卻哪裡會如此。大宋立國六七十年,此時兵將,早與古時不同了。」
這個話題就此揭過,再談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各人有各人的經歷,有各人的看法,不真正到前線帶兵打仗,誰又能夠說服得了誰?在座的三人,這種機會都渺茫得很。
范鎮道:「稍候到了下午,小官人隨我回到官衙,把『其香居』的人一起叫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