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鱗開 二一一 可恨年年壓金線(八)
更新:09-01 18:02 作者:美味羅宋湯 分類:軍事小說
「晉王如何穿得如此質樸」朱慈烺跟朱審烜是同輩,說話自然就可以隨意些。他原本聲音不響,但瞅准了空隙,整個廳里都聽得清清楚楚。
朱審烜故作驚訝,連忙道:「臣失禮!請聖上責罰!」
——表情略誇張啊。
朱慈烺對朱審烜的演技給了個不算高的評分。
「如今之際,還是節儉的好。」崇禎疑心朱審烜是故意在他面前裝樣,並沒有什麼高興。
「想臣在本國時,也是靠祖宗的恩澤,錦衣玉食,醉生夢死。如今想來真是悔之晚矣!」朱審烜進入了狀態,眼眶微微泛紅:「若不是皇太子殿下為臣籌謀經營,恐怕如今連這身舊衣裳都沒得穿了。」
「哦?」崇禎還不知道自己兒子幫晉王籌謀什麼,不由好奇。
「聖上,流賊一來,祖宗所賜的屋舍田莊轉眼之間就成了他人之物。」晉王痛心道:「府中奴婢侍從,正如樹倒猢猻散,各奔東西,走得個乾乾淨淨。好不容易帶些金銀珠寶,卻不會貨殖之術,只能坐吃山空。好在殿下仁義,肯指條經濟之道,每月里也有紅利貼補府中費用。」
崇禎望向朱慈烺,示意他說清楚。
朱慈烺暗中朝朱審烜使了個眼色,表示讚賞。他對崇禎道:「父親,如今各項舉措都要銀子。若是沒有銀子,發不出餉,就是我的侍衛營也不肯賣命。兒臣就想了個辦法,先將宗藩手裡的閒散銀子聚起來,由此便能做些大事,比如開採棲霞、招遠的金礦和附近的鐵礦。只要有了這筆錢,礦產能送到江南,自然有銀子流進來。」
二王聽到「金礦」兩字。耳朵已經豎了起來。任何一個朝代,開礦都是暴利,金礦銀礦更是暴利中的暴利。萬曆帝為了與士紳搶奪礦稅,派出內官監礦,被普天之下的文官罵了個狗血噴頭。其中固然有不明真相跟著叫喚的,但也不能否認礦監一出。受到最大打擊的就是當地豪紳。
這些豪紳霸占礦洞,瓜分礦利,就連官府都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權當沒有看到。他們理直氣壯地認為:自己投入了銀錢,獲取礦益,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憑什麼給你朝廷納稅?卻不想想,朝廷沒有收益,拿什麼賑災?拿什麼抵禦韃虜?
自從周朝開始。歷代朝廷都將山林礦藏歸為公有。愚昧的皇帝以為這是他一家所有,而有點腦子的皇帝都知道這是朝廷進行財富再分配的基礎。要想避免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悲劇,這筆龐大的財富只能由朝廷按需分配。
這也是人類文明進化出「公家」這一產物的原因所在。
事實上,萬曆皇帝收取礦稅固然積極,在花費內帑的問題上也沒有吝嗇。京營在外打仗用的都是內帑,而萬曆一朝就從西到東打了三場大仗,花錢如流水。這些卻被文官們選擇性地忽視了。甚至有的文官為了逞口舌之利,大肆抹黑前線將士的功績。實在是為了抨擊而抨擊。
這就是血淋淋的利益之爭,哪怕對象是天王老子也敢咬一口,更何況只是個皇帝。
萬曆帝駕崩之後,遺詔廢除礦監,到了崇禎手裡自然也就沒什麼錢了。而崇禎帝最大的悲劇就是:明明身為皇帝,卻習慣站在文官的立場上思考問題。按照文官的遊戲規則出牌,這豈不是避長就短,被人牽著鼻子走?
聽到兒子竟然在收取礦利,崇禎帝臉上一黑:「你也是讀過內宮舊檔的,不知道這等與民爭利的事最犯天家忌諱麼!目下神京淪陷。正是要固結民心之時,你如何能做出這等事來!」
「父親,」朱慈烺卻不以為然,「兒臣並未與民爭利。這棲霞、招遠的金礦,之前並未有人開採。」
「一派胡言!」崇禎怒道:「這金礦從萬曆年間就有人開採,何來無主之說!」
朱慈烺暗嘆一口氣:都說崇禎英明,其實只是聰明,卻沒智慧。若是那位大智若愚的先帝,肯定就不會說這些。他轉向崇禎道:「父皇,兒臣查過萊州府與棲霞、招遠二縣文檔,金礦所處皆是山地,的確不曾有主。再者說,若是有主之地,主家開採金礦,為何兒臣不曾見過繳納上來的礦稅?」
大明可從來沒有減免過礦稅!如果看不到礦稅,只有兩種可能:或是沒人挖礦,或是挖礦之人逃稅。
如今皇太子取了前者,若是當地豪紳不同意,那就得拿出繳稅憑證來,否則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