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若蟬聲 第一一九章 圖到窮時終亮劍 虎落平陽隕凶星(下)
宗羅雲想到此處,悽然一笑,
哪管眼前血海滔天?
只盡全力,乘長風,破萬里浪,迎著元兇的勢頭就沖了上去。
「慶兄弟!不可負我!」
這是宗羅雲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元兇儘管已經察覺勢頭不對,但是他被蕭鋒掌力裹挾,力已用老,不可能再做轉圜,也只有硬著頭皮將劍氣盡數吐出。
無數道劍氣切入宗羅雲的胸腹,
他整個人就像是一隻盛滿了紅醴果釀的皮囊,被霸道無匹的劍氣激盪,瞬間爆碎。
方圓斗室中,仿佛有是存放葡萄酒的木桶忽然炸裂,帶著果肉的漿汁四處飛濺。
一顆大好頭顱,猶不瞑目,墜在地上,骨碌碌地翻滾個不停。
元兇斬殺如此強者,自然也不可能全無代價,
他的左翼連肩帶臂被宗羅雲一劍削去,恰如當日王鸚鵡,倒也算是湊了一對同命鴛鴦。
元兇幾歷生死,此時雖然斷臂,卻連哼也未哼一聲,直接用劍挑破衣衫,以劍為針,如扇繡穿花一般用布料在左肩打了個死結,略微延緩了血液流出的速度。
他的動作如行雲流水,絲毫沒有遲滯,在所有人做出反應之前,一腳將宗羅雲的頭顱抄起,踢向蕭鋒。
宗羅雲一代豪傑,而今殘骸完好處僅餘首級。
元兇有意不發力將那頭顱踢碎,就是篤定蕭鋒不會冒冒失失將它毀了。
蕭鋒果然收了架勢,懷中抱月,小心翼翼地去接那飛來之物。
元兇一扭頭,又朝慶雲和殷色可殺來。
殷色可眼見宗羅雲慘死,如何不急?
細劍凝眉劍柄已然打開,根根倒刺呼之欲出。
「你忘了你我之間的約定麼?」
慶雲左手去按殷色可,口中怒喝。
殷色可被他一呼,猶豫了片刻。
二人這麼一耽擱,也就是眨眼間的空檔,元兇便欺近了身前。
慶雲隨手風地觀,六三,觀我生進退,
這一劍本是問手,劍意拔地而起,攻敵必救,逼迫對手做出反應。
哪知元兇反其道而行,根本不管你如何用劍,來勢不變,硬向慶雲身前擠了進來。
這一刻,仿佛就是元兇搏殺宗羅雲那一剎那的重演。
慶雲雖然所學龐雜,判斷力和洞察力都異於常人,但若真說到在劍術上浸淫的真功夫,又怎可與矢志誅凶,枕戈飲膽,在險境中錘鍊了數十年的宗羅雲相提?
元兇此刻早已不顧生死,與之搏命,慶雲得以倖存的希望萬里無一。
殷色可當然知道其中利害,千鈞一髮之間,他玉掌輕推,啪地印在慶雲左肩。
慶雲沒料到殷色可竟然對他出手,身子一輕,側向跌出幾步,
元兇必殺之勢,也因此化解。
可是殷色可卻已經是空門大露,再無法擋住元兇的後手。
元兇本就有心先解決殷色可,此時又怎會放過大好機會?
兩人近在咫尺,殷色可此時就算想要天魔解體,也來不及發揮效力。
可是元兇身形已轉,徑直向她壓落。
逃,來不及。
擋,沒可能。
周圍的隊友,無一能快過元兇的劍。
生死存亡之際,殷色可忽然開口,
「十指不及一拳。」
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平平無奇的六個字。
元兇的劍勢,卻因為這六字忽然一緩。
劍架在殷色可脖頸,堪堪印出一抹紅痕,便不再向前送出。
「什麼?你說什麼?」
「十指不及一拳,南北終究兩分。」
「你怎麼會知道這句話?」
元兇一邊與殷色可對話,一邊也未曾放鬆警惕。
蕭鋒此時不敢妄動,生怕殷色可有所損傷。
而慶雲則仔細盯著殷色可的面目,
他見殷色可虛與委蛇與元兇糾纏,心頭便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殷色可趁元兇睨向蕭鋒的那一剎那,口吐丁香,一線粉華倏然自兩瓣櫻唇間射出。
落紅出,必落紅,
這是殷色可魚死網破的最後手段。
一旦藏鋒無法殺掉對手,她必然會被憤怒的元兇斬於劍下。
可那畢竟是元兇,
雖然二人之間的距離吐息可聞,但是他仍然在第一時間感受到了威脅。
他猛然回頭,一條蒙著淡灰色舌苔,掛滿了黃垢的肉條從他嘴裡彈了出來,
舌尖微微捲起,輕輕一夾,便將那道紅光攝住。
元兇這舌頭上的功夫竟也絲毫不含糊!
他雖然暫時口不能言,但雙目之間凶光大盛,手腕也隨之緊了一緊。
殷色可頸間的紅痕頓時開始滲血,沿著玉頸一行行滑落下來。
恰在此時,一張彌天大網忽然張開。
那網彈出的速度已經超越了人力,在這斗室之間,根本無從趨避,
正是阮七賢為慶雲留下的殺手——乾坤艮止圈。
這張網聯通了激活狀態的雷切,已經是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