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殺 第一百章:零丁城殉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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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寬闊,波濤翻滾,渾濁的潮水在坑坑窪窪的堤岸上來來去去,沖刷著躺在泥沙中的一塊已經斷成數截的青灰色石碑,令刻在上面的「一日江」三個暗紅色大字時隱時現。。
這便是太平州與智虛國的界江了,它的兩端連著大海,水流湍急,深不可測,傳說江里有一種體型龐大的恐怖生物,任何船隻渡江都必須在一日內抵岸,時辰一過就會立刻被拖入江底。
對岸是智虛大軍的營地,遠遠望去,乳白色帳篷星羅棋布,橘紅的火把和深黑的濃煙團簇相擁。向下游望去,不遠處便是零丁城。
零丁城不大,曾經只是座普通的江邊小鎮,像一顆不起眼的小釘子嵌在一日江畔,卻把江這一邊清晰地一分為二:沿江而上八百里皆為平原,順流而下一千里都是戈壁,一千八百里內只有這一座孤城。
零丁城的身份也因此一分為二:和平時期,這裡是貿易樞紐,南來的菸酒糖布茶和北來的牛羊駱駝馬都匯集於此,留下了遍地的銅臭味;戰爭年代,這裡又成了兵家必爭之地,智虛國和混沌國的士兵來了又走,留下了漫天的屍臭味。
我們要過江,零丁城是唯一的渡口。天色將晚,愁雲漠漠,慘霧蒙蒙,前往零丁城的路上男女老少絡繹不絕,他們迎面而來,大多徒步,肩挑背扛著胡亂打包的家當,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少數人騎著比自己還孱弱的老馬或騾子,臉上皆掛著疲憊而絕望的神情。推著板車唉聲嘆氣的農夫、拄著樹枝懷抱嬰兒的婦人、一瘸一拐不停咳嗽的老漢、捂著額頭血跡斑斑的少年……一一從我們身旁經過,沒人看我們一下,仿佛彼此走在不同的世界。
丫頭叫住一位老婦:「老人家,你們這是要去哪?」
老婦抬起泛著血絲腫脹如桃的雙眼,用乾澀的聲音答道:「陰曹地府。」
我忙問:「出什麼事了?」
旁邊一位老漢擺擺手:「少管閒事,逃命要緊。<>」
我們愈發要探個究竟,加快腳步趕到城下,只見城門外聚著黑壓壓一群百姓,幾十名全副武裝的官兵在中間炸開一個圈,皮鞭棍棒起起落落,咒罵聲、打鬥聲、哭喊聲絞作一團。官兵中有位騎著棗紅大馬的黑袍將軍,臉頰和手背都長著濃密的汗毛,活像只類人猿。他滿臉殺氣,仿佛眼前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連他胯下的畜生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踢翻數人。
城門裡忽然閃出一名士兵裝束的少年,十七八歲光景,面容俊朗,身形健碩,一下衝到馬前,拽住韁繩,高聲叫道:「將軍,四處都在鬧饑荒,敵人又近在咫尺,趕百姓出城無異於置他們於死地啊!」
大鬍子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存糧只夠三天,養不了這麼多廢物。」
小卒更激動了:「軍糧早就吃完了,這些糧食本來就是百姓們的,搶了他們的糧食,還趕他們出去送死,怎麼可以這樣?!」
「住口!」大鬍子舉鞭指著小卒,「沒有我們守城,他們早就死了!他們留在城裡只會拖累我們一起餓死,出城去運氣好的說不定還能找到一條活路。」
小卒死死盯著大鬍子的眼睛,目光如電:「活路?那你怎麼不把百姓留在城中,帶著將士們殺出去找活路?」
啪!小卒白皙的臉上瞬間橫出一道鮮紅的鞭印,卻依舊昂首傲立,毫不閃避。「你算什麼東西?在老子面前指手畫腳!」大鬍子氣得鬍子根根倒豎,暴甩一鞭,驚了胯下坐騎。那畜生揚頭嘶鳴,掙脫小卒的手,一側身向旁邊的人群沖了過去。
小卒疾步擋了過去,與馬撞個滿懷,飛出數丈,重重跌倒在地,生死未卜。棗紅馬在人群中左衝右突,大鬍子猛勒韁繩,棗紅馬前蹄高舉,人立半空,眼看就要向一名被人群擠翻在地的小女孩踩下去。女孩避之不及,只能一手扶著受了傷的腳,一手遮頭。
千鈞一髮之際,那小卒竟又從地上翻身躍起,灰頭土臉地撲了上去,用身體護在女孩前面,雙臂各擎一隻馬蹄,怒吼一聲,竟將整匹馬掀翻在地。<>眾衛兵呼啦一下圍上去,矛劍齊指,卻懾於威勢,無一人敢上前擒拿。
小卒指著他們悲憤地質問道:「不顧百姓,守城何用?」
大鬍子從一名衛兵手中奪過長槍,二話沒說,徑直奮力向他擲去。長槍呼嘯著貫入小卒胸膛,直透脊背,竟連同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