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闕 第十章·江山白首(二)
八月十五,側帽台。
一隻白玉瓮中,壘著滿滿的一瓮花泥,泥中根植著一枝極為普通卻也幾乎沒人見過的植物,乍看之下,形狀倒是如同一棵橡樹,只是不知小了多少倍,唯一稀罕的地方在於,此物由根莖而始,卻是由黑向白的轉變——玄黑不見底的根莖,漸漸看往上看去,那顏色卻是一點一點的變淡,最終到了頂端,儼然已是濃成了一抹銀白,化作根根須莖自頭頂流蘇而下,每一根都潔白的不摻半點雜質。
——白首根。
往日只在古書典籍中讀到過的東西,此間真真切切的就擺在自己眼前,而本該為此感到無比興奮的駱再一,此刻卻是眉目微緊,蘊含著無限顧念般,將目光緊緊的落在那瓮花泥之上。
——那花泥粘膩腥膻,是深深的玄色,看上去並無什麼不妥,然而一嗅之下便可發覺,那是用鮮血調和而出的。
更準確的說,是人血。
多少年的心血,就求得了這麼一株白首,分明是這許多年來他們所有人的一心所求,可今時不同往日,駱再一看著那彌足珍貴之物,卻是無論如何都喜悅不起來。
忽然被一個聲音打斷了思緒,只見台上的侍女匆匆而來,福身稟報道:"世子,門外有客求見。"
姬格蹙了蹙眉。
他眉間的神色一時頗有些凝重,道:"我不是說了嗎,這幾日都不見客。"
說是這麼說,可自己手下人的分寸他還是知道的,能在這種情況下過來稟報此事,來人的身份,或是求見之所為,定然不會普通。
果然,侍女聞此,當即便垂首回道:"來人自報是帝姬身邊的暗衛,名叫形魂。"
姬格嚴重光芒一斂,一旁的駱再一已經頗有些焦灼,疑問道:"他怎麼來了?莫不是帝姬有危險?"
這一點,姬格倒是不擔心。
一旁姬異便道:"若然如此,形魂便不會還在門外求見了。"
駱再一一愣,想想也是,真要是帝姬出了事,形魂此刻只怕已經站在跟前了,那裡還有這功夫求見?
他這頭想著,姬格便已發了話:"請他進來吧。"
"喏。"
侍女應聲退下,不多時,便引著一身黑衣勁裝打扮的形魂走上台來,遠遠的與他指了路,侍女便十分有眼色的退下了。
姬格見了他,也多話,直言便問道:"怎麼回事?"
形魂單膝而跪,抱著拳一臉凝重,道:"帝姬前日夜裡進了歸去來兮殿,至今未出。"
他這話一出,那頭駱再一卻是當即便鬆了一口氣的。
"唬我一跳!我還當是什麼,帝姬去歸去來兮殿待個幾天閉門不出,這不是慣有的事麼?值得你這麼大驚小怪的!"駱再一瞪著一雙眼睛沒個好氣,說著,又想到今天這日子,便又加了一句:"不管怎麼,總歸今日帝姬都是要出來的。"
他說完,不經意間卻發現,世子的神色不大好,就連站在一邊的姬異,眉間也多了些憂慮之色。
食指暗自在膝頭輕敲著,姬格心裡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形魂跟在伊祁箬身邊這麼多年,絕不是會小題大做之人,這樣想著,他便抬了抬下頷,對他問道:"何處使你擔心?"
形魂明知躲不掉這個問題,可從決定來側帽台之前,直到此刻就在世子面前,他也並未尋出一個好的理由。作為黑暗中見不得光的影子,暗衛眼中所見,往往是最全面的,而作為宸極帝姬的心腹,他自然更加明白主子的想法——他知道,帝姬身中無夜之事,世子如今並不知道,而自己的主子,此間也尚未生出將此事告知其的想法。
是以,他不能說自己是在因著連日來帝姬愈見不安生的情況擔心,更不能拿出早前其使用綠衣碎壓制內力的事情做擋,畢竟究其根由,仍舊逃不開那無夜之毒的折磨。這樣想著,耿直慣了的暗衛便只能回之以一臉糾結之色,豫了半晌,也只能道:"還是請世子去看一看吧,帝姬近來玉體不大安穩。"
想了想,也只能這樣說了。
他這麼一說,駱再一眼皮便跟著一跳,想著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去給帝姬請過脈了,不知道是不是那毒又不老實了
姬格沉吟半晌,起身回頭喚了一聲:"小九,"
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