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闕 第十章·江山白首(二)_頁2
再一趕忙收神,恭恭敬敬的應了一聲:"在。"
之後,他便聽到世子吩咐道:"你先去紫闕皇上那身邊候命。"
駱再一心頭一動,下意識的本想啟口說些什麼,可張開嘴的一瞬間,心思一轉,隨即,卻只是恭敬的應了聲:"小九明白。"
以帝姬的性子,到底會不會將自己身中無夜之事告訴世子,駱再一併不確定,然而他唯一確定的事,這世上,姬格是伊祁箬唯一的希望,若是能藉此機會讓世子知道真相,或許也不是壞事。
這樣想著,為著她那一線生機,即便明知伊祁箬不會喜歡這種發展,但駱再一還是沒有阻止姬格去發現真相的腳步。
"異。"
姬格淡淡的只喚了這麼一個字,尚未說什麼別的話,姬異聞此,便已點頭道:"兄長放心,我就在這兒守著你的心血。"
他的唇角有了些欣慰般的緩和,這個弟弟,總是能讓他在任何時候都毫無保留的放心。
歸去來兮殿裡,伊祁箬做了一個極遙遠的夢。
夢裡,有那麼一人,瀲銀甲、含光劍,高貴如遠古神祇,可眼裡,卻蘊藏著曠世而生的悲憫,鬱郁哀傷,仿佛永無終結。
很多時候,她想,不應該是這樣的——自己眼中的越栩、天下人眼中的千華太子,他不應該是這樣的。
最好的,便是衣冠俊賞,長指悠悠奏一把七弦琴,高山流水,蕩滌著世間污濁。
——那才是她記憶中的殿下,沒有那重重刀劍盔甲,只需帶著一顆仁德之心,寬恕著眾生的千華太子。
混亂的腦海中一幕幕閃得飛快而無緒,上一刻,自己還在琉璃灘上親眼見證著衡光劍穿甲而過的切膚之痛,下一刻,卻又回到了那一日——戰場之外,放下樑夜迥然的立場,她與他的最後一次單獨相見。
那場面,此刻在她昏亂的夢境中,實則並不大清晰。
可她仍舊聽到那人操著一口清朗了浩浩乾坤之音,偕著一目哀傷沉鬱的眸光,對自己說:"越栩此生,對得起天地家國,至親至愛,唯獨,對不住宸極帝姬。"
——一字一字,皆是那樣明朗。
後來,自己說的什麼,已然遁入了虛空之中,思緒還在不停的跳轉,下一刻映入眼帘的,已經是那人執著一隻白玉盞,與自己對面而立的樣子,那雙眼睛裡多了一泓赤誠鄭重之色,仿若高於塵世的一切,卻有與眾生同在。
她聽見那是自己的聲音——執著一隻一模一樣的白玉盞,她雙眸瀲灩映上杯中物,抬首向對面的人問道:"這杯酒叫什麼?"
那人說:"江山。"
眸光相對,沒有悲喜,沒有愛恨,在那一刻,她是宸極帝姬,而他,是千華太子。
一切早已命定。
她記得那時,自己仿若用盡了畢生力氣,深定若死的望進他的眸中,最後的最後,許給他四個字:"我接住了。"
一句話,至今,江山未定,她便不會死。
姬格守在床邊,目光一眨不眨的望著她,自歸去來兮殿中,將昏睡在地的宸極帝姬帶回來直到現在,已經有三個時辰了。
外頭,天已經黑透了。
她睡的極不安穩,探過脈之後,確定她身體並無異樣,他方才稍稍安心了些,只是顯然,眼前的這幅場景,並不能讓他的安心持續多長時間。
猛然間,睡夢中的人忽然伸出雙手在空中狠力的抓拽著,像是生怕什麼東西就此消失一樣,姬格眉眼一皺,心頭揪的難受,剛要伸手去將她的手握住,耳邊卻忽然傳來她急切而慌促的聲音,那樣一句話,生生就讓他的手僵在了空中。
他聽到她在說:"世子世子!別別不行,不行不行的"
什麼不行?別怎麼樣?
他終究也沒有聽到她的後話。
"世子!"
——隨著忽然的一生大喊,她徹底從夢中驚醒了過來,雙眸倏然間睜得大大的,那裡頭還灌著滿滿的脆弱與驚恐,姬格呼吸一窒,絕艷的眉目間,甚至反應不出當有的神色。
倒是宸極帝姬天賦異稟,驚醒過後,心緒便極快的穩定下來,睜眼看著頭頂熟悉的承塵,她立時便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方。
"華顏殿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