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憤之劍 第一章 白馬少年郎
武照十四年秋,深秋,將有雪。
這是一個書生模樣的中年人,他眉很濃,眼也並不大,此時都快和鼻子聚在一起,他的嘴角一側抿著,微微上揚,這是一副愁容。
他左手執韁繩,右手執馬鞭,在疾馳的馬背上艱難轉身,看向身後,而後又迅速轉回頭。
啪!
馬鞭一聲響,馬跑的更疾,直奔掛甲湖。
這不是書生第一次轉頭,他的眼中沒有驚奇。
就像是沙漠裡的一抹青雲,他座下的馬名叫沙里青,擅馳沙地。
但沙里青身後有一抹白,緊隨!
掛甲湖就在前方,但沙里青終究撐不住如此長時間的奔波,它已比一般的馬耐性更好,它仍舊累了,鼻孔里不停的冒著白氣。
書生想起他開始逃時,這鬼天氣還不至於冷的如此厲害,如今七繞八繞之後總算是快到掛甲湖,但身後的人卻還是沒有甩掉。
掛甲湖是一個只有秋季和冬季的地方,因為春季與夏季不僅短暫,而且和秋季並無二致,因為這裡沒有無盡的綠色,只有昏黃的沙,無邊無際的沙。
掛甲湖就在眼前,書生甚至看到了他的營寨,但沙里青卻越跑越慢,最後只能慢慢踱著步子,馬蹄踏在沙地,悄無聲息,只有淺淺的蹄印。
身後的那一抹白漸漸近了,更近了,直到書生能看清馬上究竟有個什麼樣子的人。
那一抹白終於和沙里青並排走著,距離不多不少,很安全。
馬兒之間有交鋒,沙里青終究不如白馬。
書生看著來人。
雪白的馬,雪白的袍,但已有些黑。
雪白的劍,雪白的劍穗,蒼白的臉,雪白的眉毛,雪白的頭髮由雪白的髮簪盤著。
一個很規整的雪白少年,卻有一雙黑如夜的眸子。
少年與普通人相比,令人奇怪,但少年卻是很俊美,至少書生這麼覺得。
若是讓一個男人覺得他也俊美的話,那他真的就是美少年。
書生看著少年苦笑著問道:「為什麼你追了我七天?」
書生的語氣,有些怨,這七天裡除卻喝水,他沒有機會完整吃下一快肉乾,想到這裡他的肚子就開始叫,但少年又何嘗不是如此!
「你是賊!而且我缺銀子!」
白衣少年不光是美少年,聲音也十分好聽。
賊!銀子!只其中一個就足以讓一個人生出殺人之心。
書生苦笑道:「我是賊?」
「上馬為賊,你就是賊,是馬賊!」白衣少年的語氣很肯定,也很淡然,他盯著書生,眼神不曾挪開。
書生的苦笑漸漸斂去,換了另一副面孔,聲音有些陰森:「我若是馬賊,會逃七天?」
書生自嘲,但並不好笑,他平靜的觀察著白衣少年,少年似乎是一個富家少爺,偏生有一張病懨懨的臉和一雙漆黑的眸子,那臉用蒼白形容絕不過分,那眼睛用黑珍珠形容也遜色,似是撕下來的一抹黑夜。
白衣少年道:「你若不是馬賊,就不用逃,更不用朝掛甲湖逃。」
聽聞少年話後,書生笑了。
「我承認我是馬賊,所以我不是在逃,你更不該追!」書生似乎再說一件很嚴肅的事。
白衣少年對於書生的語氣充耳不聞,反問道:「我已追上你,你卻未及營寨!」
書生繼續道:「但我終究比你多活了二十年,你是我的對手?」
白衣少年道:「劍是用來殺人的,不是用來量年紀的。」
書生一滯,沒想到少年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少年終究追上了他,他終究沒有回到營寨。
書生繼續道:「我的頭豈非是值些銀子?」
白衣少年有所動作,它的右手五指修長,這是一隻很適合練劍的手。
他從左手袖間掏出一卷並不精美的黃紙,雙手扯著兩邊,發黃的紙緩緩張開。
這是一張畫像,書生的畫像。
書生盯著畫像痴痴的看,而後笑道:「五百兩!涼州府倒是抬舉我這樣一個文弱書生。」
白衣少年收起畫像,緩緩放進袖中。
「你自當馬賊那天起,就已經不再是書生,更不文弱。」
馬賊是掛甲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