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森從雪包上跳了下來，走近幾步，手中的箭矢，依然保持著指向士兵的眉心。

    「別殺我，請別殺我。」年輕的人類士兵驚恐地縮在地上，苦苦哀求。

    「你殺了我的族人，你必須償命。」費森冷聲道，「如果你還有什麼想說的，現在說！」

    高潛瞥了費森一眼，微微皺了皺眉，他轉向年輕的人類士兵開口道：「你參加流亡軍多久了？這附近可還有你們這樣的僱傭小隊？」

    人類士兵似乎察覺眼前這個能說本地語的高個精靈沒那麼渾身殺意，他連忙回答：「我是去年冬天才加入埃布特的隊伍。我的家被一群森林怪物毀了，父母，妹妹，全死了。我無家可歸，又在那時碰巧遇到了埃布特，他知道我會用獵槍，且槍法還不錯，他就要我加入他的小隊，他說他能幫我給父母報仇。他確實做到了，他帶著他的小隊伏擊了那隻森林怪物，從此，我就和他在一起，他說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什麼森林怪物，在哪裡？」

    年輕的人類士兵用手指了指南方：「我家在極北區和中陸區的交界處，那裡到處都是怪物。森林裡的，沼澤里的，湖泊里的，連岩石也會變成怪物。幾波神靈們忙著打來打去，爭奪地盤，沒有人在乎我們這些農戶。如果繼續留在那裡，我也會死的。精靈先生，精靈大人，求求你，我不想搶劫，不想當壞人，可是這個該死的世界不給我們人類活路啊！」

    高潛的嘴唇抿成一條細細的直線。

    一旁的費森冷聲道：「不只是你們人類，士兵，這個受詛咒的世界也沒有給我們精靈活路。你說完了，就上路吧，願你的靈魂能得到安息。」

    費森的弓弦發出繃緊的咯吱聲，箭矢的尾羽微微顫動。人類士兵驚恐地尖叫起來，死死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一隻手卻在這時穩穩地握住了精靈弓箭上的箭杆，那隻手沒有薄繭，骨節也不粗大，卻輕鬆地阻住了箭矢的發射。

    「讓他走。」高潛低沉地道。

    「你做什麼！」費森怒視著高潛，「這個人類射殺了安迪！他必須償命！」

    「我說，讓他走！」高潛冷冷地重複。

    地上的人類士兵哆嗦著爬了起來，一邊慌張地道謝，一邊跌跌撞撞地向遠處奔去。

    「放手！你這個南方佬！」費森發怒地去推高潛的胳膊，高潛的手指微微用力，箭杆在他的指間斷成兩截。

    「你竟敢折了我的箭？」費森不能相信地聲音變調。

    「下一次，我會折了你的弓。」高潛冷冷地站在原地，盯著費森道，「我不喜歡有人質疑我的話，我說，你做，如果你不聽，我就打到你聽為止。」

    費森不知道是因為驚訝還是憤怒，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高潛直到那年輕人跑出了精靈的弓箭射程，方才轉身，大步走回雪橇的方向。

    「亞拉，我向你挑戰！」精靈憤怒的聲音在高潛的身後響起，「我會用你的血清洗我的榮譽。」

    高潛頭也沒回地揮了揮手：「隨便你，不過今天我沒空！」

    不再理身後那氣得俊臉扭曲的精靈，高潛快步走到雪橇處。梨落正在指揮精靈們空出兩輛雪橇，一輛用來安置傷者，另一輛則是為死者準備的。

    高潛默默地看向另一側。

    流亡軍的屍體歪七扭八地倒在雪地上，每一具屍體上，箭矢都準確地穿透心臟，精靈弓箭手的手下很少留有活口。血已經將那片區域染得鮮紅。

    天空上有大鳥在低空無聲地盤旋，那鳥比普通的禿鷲要大得多，翅翼展開超過四米。通體烏黑，眼睛血紅。

    「是食屍鳥，它們一般不襲擊活人，但是如果聚集多了，也是麻煩，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梨落走到高潛身邊，握了握他的手，柔聲問，「你沒事吧？剛才擔心死我了。」

    「我沒事。」高潛不著痕跡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整理肋下的刀鞘，「死了一頭馴鹿，又少了兩輛雪橇，這些珠寶怎麼辦？」

    梨落嘆了口氣：「我們會將雪橇和珠寶箱重新分配一下，這樣平均兩頭馴鹿拉三箱珠寶，勉強可以應付。不過這樣一來，速度就會拖慢。我們很可能不能在天黑前趕到神殿了。」

    高潛凝視著公路的右側沒有說話。

    梨落順著高潛的目光看去，喃喃地道：「如果從近路走的話，可能還來得及。但是我們已經損失了一些人手，又要安排護衛隊護送傷員回去，剩下的人手很可能連荒原都通不過……」

    高潛低頭扯了扯腰間的皮衣，淡聲道：「我的家鄉有句俗話，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啊？」

    「意思就是，高風險高收益。」高潛淡淡地看了眼圍攏過來的精靈，換了個說法，「那荒原真的那麼危險？你們連拿著現代槍械的流亡軍都能對付，卻害怕一個連怪物影子都沒看見的荒原？」

    「我們沒有害怕。」一個年輕的精靈忍不住道。

    「我覺得也是。」高潛淡笑了一下，「但是你們卻寧願被神殿懲罰。」

    「相信我，相比在荒原送命，我們更不想接受神殿苛刻的懲罰。」梨落喃喃地道，「只是，從沒人走過荒原。」

    「梨落，你是阿法那森林精靈的公主，只要你說走荒原，那我們就跟著你走。哪怕就此送了性命，也絕不能讓神殿的陰謀得逞。」稍年長的精靈用穩重的聲音道。

    梨落沉思了片刻，終於重重地點頭：「好，我們走荒原。走荒原還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及時趕到神殿。而從松露鎮走，則是百分之百地會遲到，我們絕不能讓依拉有藉口侵入阿法那！」

    隨著梨落的話音落下，精靈們舉著手裡的弓箭高呼：「為了阿法那！為了阿法那！」

    高潛扯了扯發癢的衣領，嘴角浮起一絲淡笑。可算是下決心了，真不容易。

    他扭頭，看到費森站在自己身後，冷冷地盯著自己。高潛沖費森咧嘴一笑：「神箭手，想較量嗎？咱們荒原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