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浮生錄 第五十六回:過去的殘片
夜班很少有手術,除非有什麼突發狀況。值夜班多了,突發狀況也便多了。事件再怎麼偶然,也就成了習慣。
周末輪崗、夜班、突發狀況。三件事擠在一起,多少影響心情,何況那時候莫惟明在看白天一直有沒空瀏覽的西方某醫學報。結果,西城區有倆醉鬼與片兒警起了衝突,雙方都不怎麼冷靜,結論就是各縫十幾針。兩邊都被扣在醫院裡,等能說的上話的人來。
有護士替兩個醉鬼縫腦袋上的口子,其中一位是碧玉樹。她與另一個姑娘搭班,難得沒煩看報的莫惟明,當然,現在看不了了。莫惟明在處理一位傷勢較重的警員。倒沒有危及生命,卻是破了相。臉上的口子,還是手更穩的人來吧,而且好歹算個公職人員。
「一個大男人,竟然用指甲抓我!他這手怎麼長的!從來不剪嗎?疼死我了——哎呦你輕點啊!我下禮拜還要相親呢,他非得賠我媳婦不可!疼疼疼,您倒是專業點啊!」
隔著口罩,也看不出莫惟明的臉色。
「別說話,再說出事了我不負責。」
「怕縫歪啊?哎,我嘴動,頭可沒動啊。」
「不是。會面癱。」
「真的假的?你可別嚇我啊。我聽過這個,是不是扎到筋了什麼的?」
「被我打的。」
「啊?」
不論他信不信,後面幾針倒是安靜了許多。
出門的時候,那個警員捧著臉悻悻地走了。他並沒有注意到門邊站了一個人。那人雙手將公文包置於身前,看上去恭恭敬敬的。他像是等了多時,也不知是在等誰。
「咦?」
莫惟明摘下口罩。
「您怎麼在這裡?這種程度的衝突不至於驚動總廳吧?」
「呵呵,當然不至於。只是剛好離得近,有派夜班的同事來看一下罷了。我是隨行的,其一是來看看他們到底有沒有電話里說的那樣嚴重。見他們這會都這麼有活力,定是沒什麼大礙,那我們也有交代了。其二,是我個人想順道找您。沒想到運氣很好,今天您在。」
唐鴆騰出一隻拎包的手,用手背推了一下眼鏡。他還是笑眯眯的,客客氣氣的。
「找我是有什麼事嗎?莫非有什麼案子需要院方協助?一般這不是需要先給醫院打報告麼?還是您預先來打個招呼呢。」
配合公安的事,他參與過幾次,流程還是知道的。
「不不,最近沒有什麼大案子。是我這裡整理出過往案件的一些資料。稍微需要一點保密工作,不過我提過申請,可以帶來。您今天有沒有時間,與我一起看看,幫忙整理其中的疑點呢?我現在都快弄不清自己的身份,究竟是警醫還是法醫了。還是請一位信得過的『專業』醫生來協助比較好。哈哈哈哈」
「當然可以。我不忙了。我們去找一間會議室吧。」
莫惟明對此頗有興趣。這無疑給枯燥的工作增加了一些良性波瀾,甚至能以配合警務工作為由合理翹班。
兩人從碧玉樹身邊走過。她在不遠處站了好一陣。莫惟明若無其事地路過她,她一路緊緊盯著他走過。那點渾水摸魚的小心思早就給她看透了。唐鴆擺手與她打了招呼,她連忙切了笑臉。走過之後,莫惟明不會回頭都知道,她肯定又換上了忿忿的表情。
說是會議室,也只是個無人的小辦公間罷了,木製桌椅都掉了皮。唐鴆不知道哪兒掏出塊手帕,還耐心將桌椅擦了擦。之後,他將公文包放在桌上打開,取出裡面一疊整理好的文件,雙手交到莫惟明的手裡。
莫惟明嘴角的弧度沒有保持太久便降了下來。
他先粗略瀏覽了前兩張,翻頁的速度加快了。他抬眼看了一下唐鴆,他仍然笑著,像一張固化在臉上的面具。他始終看著他,但莫惟明顧不上去介意那種凝視感。他將手上這沓資料正反看了看,又不經允許地翻了一下桌上的公文包。裡面還有許多紙質材料,規格不同,隱約可見大多老舊。
莫惟明站起來,謹慎地將房間門反鎖起來。
他轉過身,沒有坐下,而是直直看著唐鴆。他不知道此刻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他想發出質疑,發出詰問,又覺得自己該客氣些,甚至該放尊敬點。
「哪兒來的?」他說出口的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