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變 第20節翁府一會2_頁3
他吟誦完畢,皇帝口中默誦了幾遍,心下佩服:「果然是好」一轉念間,給他想到一個主意:「翁同龢,你平日裡忙些什麼?」
「回皇上話,學生性好金石典藏文物,在京之餘,每每在琉璃廠等地搜尋,以饗耳目之娛。」
「如此說來,倒是沒有更多的差事了?」皇帝慢吞吞的說道:「上幾年中,許庚身,馮培元,蔡念慈等人或因外放,或因各地省試,都為朕打發了出去。朕把道光三十年恩科的狀元崇實填充了進來,卻覺得還少了幾個,文慶,」
「奴才在。」
「朕看,就讓翁同龢進南書房吧?」
還不等文慶說話,翁心存和翁同龢趕忙跪了下來:「臣請皇上收回成命。」
「為什麼?」
「臣子略有薄才,卻於禮儀教化殊有未通之處,平日裡臣秉性荒疏,臣恐他言語失措,處事荒唐……」
「荒疏?還荒疏得過老五嗎?老五就在這裡,你們問問他。」
奕誴嘻嘻一笑,接口說道:「聖明無過皇上,臣弟為人最是荒唐不過,上一次臣弟在家中請客,全無酒菜預備,只是準備了一大鍋的韭菜包子,吃起來又辛又辣,偏生這些人還不敢不吃,只是吃過之後,那廳中的味道,卻很是不堪入鼻呢」
眾人撲哧一笑,只聽皇帝繼續說道:「南書房本來就是朕與詞臣賞風弄月之地,也不必學那些太多的朝臣禮儀。便是翁同龢偶有失節,朕也不會怪罪的。」看翁心存還要再勸,他說:「世宗皇帝年間,有桐城方苞布衣入值南書房,中外傳為佳話,錯非是你對他的才學有不放心的地方,其他的,就不要多說了。」
翁心存心中又苦又澀入值南書房便是天子近臣,以布衣相充在本朝不乏其人,聖祖朝有高士奇,世宗朝有方苞,這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只是,皇上欽點翁同龢入值南書房,在朝臣看來,又是一位政壇新秀嶄露頭角,而在南書房伴讀,名義上是詞臣,不過皇帝所處置的皆是軍國之事,萬一有徵詢之語,傳揚出去,旁的人都會認為是翁心存父子藉機在皇上面前進言——若果和軍機處的奏對偶有不符,……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翁同龢畢竟是年輕人,沒有父親想得那麼多,聞言大喜過望,他自己不好說話,只是用很是期待的眼神看著父親:「翁心存?」
「啊,臣在。」
「這一次到熱河行宮去,就讓翁同龢也隨扈吧。」
見皇上聖意已決,翁心存不能再說旁的,和兒子一起叩頭謝恩:「臣領旨,謝恩。」
皇帝讓兩個人站起來,對翁同龢說:「你是布衣入值,有些話朕總要說在前面,也免得日後你身犯咎戾,有人說朕不教而誅。」
翁同龢不敢怠慢,再一次跪了下來,因為已經確定要入值南書房,就不能再以學生自稱,而是要稱臣了:「臣,恭聆聖訓。」
「朕為人最是簡單,對身邊近人只求德行,心地。才學嘛,倒不會苛求過甚。這德行,就是精白一心以侍朕躬,存了這樣的心,便是偶有咎戾,朕也會容讓一二;若是你以為身為朕身邊之人,便做一些不當之為,朕處置起來,也絕對不會考慮你是何人子弟、家世背景這一節,你一定要千萬記住。」
懷著一則以喜,一則以懼的心情在門口跪送皇上登轎而去,翁心存和兒子回到廳中,老人接過下人遞上來的手巾把擦了擦額頭,嘆息了一聲:「哎龢兒?」
「兒子在。」
「皇上召你進南書房,正是天恩浩蕩,施與祖宗,你心中可有什麼定見嗎?」
「兒子以為,南書房本來是詞臣所處之地,兒子又全無功名,當全以文字之役供皇上趨走,其他的,一概不聞不問」
「說得好」翁心存少有的大聲當面誇讚著兒子:「你能夠有這樣的見識,我就放心了。只盼你能夠秉持這一刻的恬淡自處之道,日後常伴君側,文學之道,大可以一展你多年所學,其他的,你記住,便是一個字,也不可進言。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