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劍吟嘯 第十三章 正兒八經喝了回茶
杭州城外,寶石山下,一座不大的木結構樓房,背山臨湖,正中的額枋間懸掛的黑漆匾額,上書「望湖樓」三個大字。筆勢蒼勁,姿態縱橫,肥筆有骨,瘦筆有肉,儼然竟是宋代大書家黃山谷黃庭堅的手跡。大雪天氣,這茶樓不但沒有門庭冷落,反倒人聲鼎沸、茶客如雲。原來,這杭州乃江南名士濟濟雲集的所在,而這望湖樓,又是品茗吟詩賞雪的好去處。從這裡觀望西湖,但見霧淞沆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唯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放眼遠眺,湖對面城隍山、夕照山和南屏山巨龍臥波,茫茫蒼蒼。因此之故,名士們都在這樣的天氣趕到這裡,認捐份子舉辦茶會,以詩以茶會友。
這茶樓的茶客都是有錢人,上茶的規矩自然和別處普通茶館不同,不是跑堂提著一把大茶壺,一桌子一圈沏過了事。而是要一碗一碗分沏,茶和水都由茶客自己點,更講究的熟客是自備了好茶葉,寄存在這裡,每次來時,不用吩咐,跑堂的一看,就知道該上什麼茶,把你的茶名當眾唱了出來,讓人覺得倍有面子。今天的生意特別好,跑堂的來來去去,忙得額上直冒熱汗。
樓梯間上來一老一少兩個人,老的一襲破衫,手裡拿著一把摺扇和一個串鈴,少的大約十五、六歲模樣,神情木訥,一副農家子弟打扮。這倆人的裝束和這裡的氛圍極不協調,一出現就引起眾人的注意。他們看到靠窗的一張桌子空著,就走過去,一屁股坐了下來。
跑堂趕緊過去,滿臉堆笑:「二位二位,煩請那邊就坐,這張桌子,是府里陳大人早定下的。」
那老的瞟了跑堂一眼:「大人坐得,我老人不能坐嗎?你看我的銀子是不是銀子?」
他從破衫里摸出一錠銀子,拍在桌上,然後轉個身,屁股對著跑堂,那小的睡眼惺忪,像幾宿沒睡覺一般,呆呆地看看老的,又看看跑堂,沒有言語。
跑堂搖頭苦笑,心想今天真見大頭鬼了,哪裡跑出個瘋子。且不管他,呆會陳大人來時,不怕他不讓座。
他繼續陪笑:「二位要什麼茶?」
「給我來上好的龍井,給這小畜生,來碗和尚茶。」
「和尚茶?」
「和尚和尚,光頭浪湯,一記耳光,打到里床,里床一隻缸,缸里一個蛋。」
「噢,知道了,茶里加個蛋。」
「蛋里一個黃。」
「好嘞,不要蛋白,只加一個蛋黃。」
「黃里一個小和尚,唔呀唔呀要吃綠豆湯。」
「我當什麼東西,原來小客官是要綠豆湯。」
「綠你個**,和尚茶和尚茶,只有光頭沒有茶。」
「就是白開水。」邊上少年不耐煩地插話。
「啪」的一記,少年頭上挨了一扇柄,那老者道:「要你多嘴,把我詩興都攪了。」
跑堂的忍俊不禁,竊笑著離開。周圍那些名士也都放下手中的茶盞,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二位。
老者搖頭晃腦,用扇柄在桌上有節奏地擊打,嘴裡吟道:「江山一籠統,井口一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黑狗……哎,小畜生,你說黑狗怎麼樣,快說快說,黑狗怎樣?」
少年別過臉去,不理他。老者頭搖過去,又搖過來,眾人都憋著笑,等著。
他突然一擊桌子,「有了,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黑狗去配種。哇!好詩,好詩!」
眾人再忍不住,撲哧一下噴得滿桌茶水,內中有人戲謔道:「妙啊,妙啊,絕對好詩!」
老者扭過頭,開心地笑了,他看少年還是無動於衷,伸出扇柄又是一記:「小畜生聽到沒有,這裡都是杭州城裡鼎鼎有名的大才子,他們都說我厲害呢,多謝,多謝各位。」
他舉起雙手拱了一圈。
眾人被他一捧,竟已有些得意,起初的厭惡減了不少,清坐寂寞,倒不如戲耍他好玩。當下就有人衣袖飄飄,作了一揖:
「先生真高士,學生洗耳恭聽。」
老者更加得意,把扇子啪地打開,顧自搖著,眾人早已笑得人仰馬翻。原來,老者打開的白紙扇上,歪歪扭扭地寫著五個字:「江南第一才子。」
內中有人低聲笑罵:「老畜生真不要臉。」立起身,裝出恭敬的樣子道:「學生等有眼不識泰山,高士不妨以『老』字起頭,再作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