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寵記 第55章
更新:11-22 06:33 作者:九月輕歌 分類:玄幻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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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醉仙居後方,穿過一條窄巷,便是姜氏居住的二進小院兒。
章洛揚和沈雲蕎先在外院的小花廳落座,都有點兒忐忑,相對無言。
阿行去了內院,好一陣子才返回來,對章洛揚頷首一笑,「跟我來。沈大小姐先在這裡坐坐。」
「嗯,是該如此。」沈雲蕎輕聲應道。
章洛揚隨阿行去了內院,途中發現幾個與阿行衣飾相同的男子,必是他帶來預防不測的。
阿行引著她到了東廂房外,指一指室內,「進去等等,姜老闆今日有點兒不舒坦,我過來之後才服藥梳洗。」
「麻煩你了。」章洛揚如何感覺不出他是在有意為母親解釋。
阿行給了她一個罕見的溫和的笑容,「別擔心。我們就在外邊。」
「我知道,謝謝你。」章洛揚由衷道謝,款步進門。
東廂房堂屋內一張桌案,左右兩把椅子,下手各設一張矮几、兩把椅子。矮几上擺著白瓷花瓶,花瓶里一束彩色交織大小不同形態各異的香花,香氣清甜。
有小丫鬟進來,奉上熱茶,並請章洛揚到裡間坐。
章洛揚笑著搖頭,坐到下手的椅子上,靜靜地看著門口。
陽光透過門帘縫隙,在地上灑下光影。
時節所致的緣故吧,讓人感覺不到暖意。
她將茶杯握在手裡,給自己一點溫暖。
似曾相識的情形,讓她險些生出錯覺,以為自己回到了章府。
在章府的那些年月中,無數次,她這樣坐在室內,看著門口,盼著下一刻母親撩簾而入,與她團聚。
她與母親之間的交集,並非全無記憶,只是不曾對人提及。那是在常人看來不應該有的記憶——
母親離別那個春日清晨,應是不想讓她知情。不知怎麼回事,她早早醒來,吵著讓奶娘給自己穿好衣服,抱著母親親手給她縫製的布偶,小跑著去了母親居住的正房,一路跌跌撞撞的,好幾次險些摔倒。奶娘去扶她的時候,眼角有水光。
到了正房,有丫鬟告訴她,母親走了,剛走。
她立刻哭起來,跑出院門,遙遙看到母親和幾名丫鬟婆子漸行漸遠,拖著哭腔喊娘親。
母親停下腳步,回頭看她。躊躇片刻,還是決然轉身去往二門。
奶娘俯身哄她回房去。
她不依,拼命掙脫了娘娘,朝著母親跑去。人小腿短,和母親的距離是那麼遠,焦慮和莫名的恐慌使得她拼命加快步子,卻摔倒在地。
手和肘部、膝蓋特別疼——好疼啊,現在都還記得。
母親要走了,給她做的布偶還在眼前。
她氣喘吁吁的,哭不出聲了,狼狽地爬起來,也沒了力氣,只是摟著布偶,絞著雙手,無助地看著再次止步回眸的母親。
母親終是疾步趕到了她身邊,蹲下來,跟她說著什麼。
可以確定的是,母親沒哭。至於說的什麼,甚至於母親的樣子,她不復記憶,只記得心裡高興得不得了,以為母親不會走了,或者會帶她一起走。
可結果不是。
母親再次轉身走遠。
那時候,順昌伯出現在她身邊,把她抱起來,柔聲哄著她。
她拼命地張著手要去追母親,要他抱自己去把母親追回來。
順昌伯抱著她回了房。
這記憶中,順昌伯和母親的樣子都是模糊不清,倒是清楚地記得那個掉落在的髒兮兮的布偶。
母親走後,她特別珍愛那個布偶——必是這樣的,否則也不會到記事後還完好無損地保存著,每晚都要把布偶放在枕畔。每次受了委屈,都會抱著布偶哭。
到底,她沒能留住那個布偶。
從四五歲就開始習字讀書了,一次順昌伯到了她房裡,看她的功課,很不滿意。
她都準備要睡了,聽著他訓斥,心裡很委屈,也如實說了:教書先生不喜歡她,沒耐心教她。
順昌伯卻因此愈發惱火,言辭愈發重了。
她不敢再說什麼,只是抱著布偶哭。
順昌伯發了火,劈手奪過布偶,讓丫鬟去燒了。
她自是不肯依,拼命去跟丫鬟搶布偶,第一次對順昌伯說那是我的,你不能燒掉。
很可笑,卻是事實,長這麼大,在所有記憶中,那是唯一一次激烈地試圖跟順昌伯抗爭。
可又有什麼用?
順昌伯真的發了脾氣,讓丫鬟當著她的面兒把布偶燒了。
奶娘跪在一旁求情,被賞了十板子。
順昌伯明確地告訴她:他決不允許她還留著母親的任何一個物件兒,一旦發現,房裡的下人們也就都不用活了。
他發完脾氣,甩手走人了。
她哭著去看傷得不輕的奶娘。
奶娘把她摟在懷裡。
她哭,奶娘也哭。
那時總是哭。
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眼淚。
經過了那件事之後,她不再對奶娘撒嬌,連交談都避免,也不肯親近任何一個房裡的下人。
是知道自己對哪個下人好並非好事——對奶娘很是依賴過的,奶娘又因為自己得了什麼好?
也很少再哭了。
會為奶娘或雲蕎哭,但不肯再為自己落一滴淚——誰稀罕?
她在這塵世,最先學會的事情是離別。
很久不知愛恨怨懟為何物,沒人教過她。她也只想故步自封在方寸小天地。
如果沒有雲蕎……
不知自己會淪落到何等境地。
雲蕎實心實意關心她,並且不怕順昌伯,若兩者缺一,她不敢回饋這份友情。
便是與雲蕎這般親近,這些也從沒說過。
說來毫無意義,不如無聲寂滅在自己心頭,湮沒在那段洪荒歲月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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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腳步聲,章洛揚斂起思緒,放下茶杯,站起身來。
有僕人掀了帘子,外面明晃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