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記 第42章『肆貳』暖腳窩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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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在宮中活命不容易,有一套東西你不能不懂。
在主子跟前做下人,得眼睛尖,主子稍微動動眼皮子,做奴才的就得立刻意會他想要的是什麼;還得耳朵敏、記性好,心思是不能開差的,得時刻豎長耳朵睜大眼睛,不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老太監打小把這番話對小麟子念叨,在她才剛學會走路滿院子顛吧的時候,就把她兜在腿窩裡,坐在破院子的門檻上一遍接一遍不厭其煩地重複。那宮中活命的太監術便在小麟子幼小的腦海里深烙,不用楚鄴指點方向,她也曉得她的柿子爺住在哪個殿裡。
奴才都是靠主子賞臉吃飯的,闔宮只有他一個皇柿子吃她做的菜,他要是病了死了,她的差事也就丟了,她對他可從不含糊。
東暖殿裡清幽幽的,四皇子摔著了腦袋頭暈,怕人多、怕氣味雜,一屋子伺候的奴婢都被打發出去。
雕飾繁複的紫檀木四角榻上,楚鄒正沒心沒緒地看著天花板,嫌棄小順子在跟前杵得慌,派他到聖濟殿給自己找書去了。
重陽登普渡寺的那天,小順子去齋房拿饅頭,因為水潭邊站得腿酸,便在齋房裡坐了小半個時辰。哪兒想就那一會會的功夫就出事了,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楚鄒腦袋朝地的從樹上掉下來,嚇得他一碗饅頭噗通撒在了地上。
這小祖宗命途里多劫運吶,伺候得他心裡那個叫七上八下。索性這次皇后娘娘沒有深究,楚鄒也沒把他的疏漏說出去,因此這幾天小順子是言聽計從、百依百順,楚鄒叫他別回來他就真躲出去了。
秋風瑟索,吹得門扇子發出輕輕的「呢吶」響,一絲一毫的動靜都能在耳畔捕捉。楚鄒眼帘子一眨,怎生就聽見有個什麼擦著樹葉子邁進門檻的聲音。
他自小几不生病,實在不甘這樣肌體無力,著人惱的哮喘,他年本皇子必定要把你泯除!
心中很煩悶,語氣便亦郁沉:「都說了,叫你們別進來,我悶得難受。」
然而耳畔卻靜悄悄,他微一側目,就看到外間多出來個唇紅齒白的小太監。換秋裝了,低等太監秋冬的曳撒多為樹皮色,乍看去像一團雞屎。她倒是例外,諸事愛講究的吳全有給她的什麼都是個別,做了件森綠繡饕餮的小袍子,打伶仃地站在門檻邊,手上還提著個灰不拉幾的小食盒。
他本是皺眉半仰著頭的,心中還含著一腔待要發作的慍怒,待看了眼那食盒子,卻又平躺回去了。
小麟子就慢慢地踅了進來,把蓋子在他床邊的三彎腿雲頭足平凳上打開。
她從前只知道他是個小主子,但並不知道「主子爺」到底是個怎樣尊崇的存在,自從見過了他美麗端莊的母后和姐姐,心底里又對他多出來幾分不知名兒的畏敬。
恭敬地退在一旁:「奴才給柿子爺帶吃的來了。」
柿柿柿……楚鄒不應。
她也不管他看是不看,自個兒把碗盤端出來。青花瓷的小盤子,兩條沒比她手骨頭大的小鯽魚擺得板正,撒了兩片翠綠的蔥花裝點顏色。味道很鮮香,輕盈盈散溢出來。旁邊還有一小碗芥菜粥,應該是他母后叫人煮的,芥菜被剁得細碎,在白稠的粥飯中如碧舟點綴,看著叫人賞心悅目。
楚鄒眼梢一瞥,瞥見黑糊糊黏成一團,辨了好一會兒才知道是自己的兩條魚。
老太監陸安海提回去的,原本是小順子提,小順子嫌麻煩,叫陸安海送去了御膳房。
連給老太妃塞牙縫都不夠,膳房裡沒人要,扔去地上,被小麟子撿起來拿去煮了。
又被她煮了。想帶回來養的,怎麼弄去了她手裡。
但自從有了小啞巴狗和核桃的先例,楚鄒心裡也是有氣沒地兒使。沒心沒肺就是她的本性,四歲那年他還送過她一枚貼身玉佩呢,後來幾次觀察,身上也沒半點兒痕跡。但知她煮的東西從來沒有賣相,不經他提點的話永遠都是黑乎乎、醬乎乎、黏糊糊一團。
他沒力氣搭睬,只道:「餵我。」
他這會兒仰躺在床上,可不好喂,粥夠到他唇邊,他慢悠悠不張口,那粥油就順著他精緻的嘴角流到床上去了。她用袖角兒給他擦,他也鳳目空洞洞的無動於衷。
小麟子雖從沒見過他這樣頹唐的一面,又或是還帶著點陰暗與邪惡。但她倒是不怕的,宮裡太監宮女們都說他是個小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