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捕夫人 第十四章·四方輻輳
(一)
這裡畢竟是安國寺,這間屋子畢竟是禪房,這院子隔壁畢竟還睡著一寺的方丈,倆人沒敢任性妄為,只窩在神秀那張確實不難睡的床上相擁而眠。
冷月也沒有一覺睡到天亮,只待到景翊睡熟之後,就悄沒聲地披衣下了床。既然景翊懷疑張老五的死因,她就得跟蕭瑾瑜去打聲招呼,等張老五的屍體送出寺之後就立馬扣下,免得因為她驗錯驗漏了什麼耽誤大事兒。
她走之前特別留意了一下。
住在景翊隔壁院子裡的老方丈已經睡得四仰八叉鼾聲大響了。
王拓盤坐在自己房裡的蒲團上,她留下的那隻食盒裡的飯菜已經被他一掃而空,這會兒正一本正經地對著菩薩像念經呢。
神秀替下了值殿的小沙彌,謙恭且端正地盤坐在佛前,低沉的誦經聲在大殿裡悠悠迴蕩,比唱出來的還要好聽。
滿目儘是祥和安寧。
所以冷月走得很放心,天微亮時才回來,並且完全沒有預料到,等她回來的時候這房中已是另一番光景了。
景翊還在床上睡著不假,卻不是他一個人睡著
神秀也在那張床上,側臥在景翊身邊,支頤看著這個側蜷朝里拿後背對著他的人,滿眼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柔光。
冷月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綠了。
不等冷月開口出聲,神秀已覺察到了冷月的存在,從容地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才不急不慢地從床上坐起來,氣定神閒地整好衣襟,穿上鞋子下床站定,對著一腦門兒官司的冷月謙和一笑,低聲輕道:「阿彌陀佛,景夫人終於回來了。貧僧昨晚在殿裡值夜,覺察景夫人夜半離去,有些擔心師弟就過來看看,發現師弟有些發燒,不知為何師弟不肯喝我倒的茶,也不肯服我煎來的藥,眼下還燒得厲害,就煩請景夫人照顧了。」
冷月聽得一驚,也顧不得計較這倆人睡一塊兒的事兒了,忙到床邊看了看那人,那側面朝里的臉果然已燒得泛起了紅暈,微乾的嘴唇緊抿著,眉頭擰成了一團,睡得一點也不安穩,冷月伸手探了一下那片滾燙的額頭,便惹得這人不安地縮了縮身子,卻也沒睜開眼來。
冷月皺起眉頭狐疑地打量了神秀一眼,「他昨兒晚上睡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燒成這樣了?」
「許是他昨日不慎墜井染了風寒」神秀抬手指了指擱在桌上的藥碗和茶壺,「藥雖有些涼了,景夫人還是儘快讓師弟服了為好,拖得寒邪入肺就麻煩了。茶若是涼了,外間小爐上有現成的熱水,茶葉就在茶案旁邊的柜子里,景夫人隨意取用就好。」
冷月被他這一番溫聲細語說得一點兒脾氣也沒有了,末了還實心實意地給他道了聲謝。待神秀出了門,冷月忙到床邊把那睡得昏昏沉沉的人喚醒了過來。
景翊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定定地看了冷月片刻,才睡意朦朧地笑了一下,「我做了個夢」
「嗯?」
「夢見你變成神秀了。」
冷月哭笑不得地瞪了一眼這燒迷糊的人,「你沒做夢,我也沒變成神秀,我就是到安王爺那兒去了一趟,跟他說了說張老五的事兒,剛才在這兒的確實是神秀都燒成這樣了,他給你煎藥你怎麼不喝呢?」
「怕給你惹麻煩嘛。」景翊撐著燒得有些發軟的身子苦笑著坐起身來,「誰知道他是不是像碧霄一樣,特別好心地想要我服點迷藥什麼的」
冷月微怔了一下,心裡一疼,鼻尖莫名的有點兒發酸,忙轉身走到桌邊,捧起藥碗細嗅了一下,又送到嘴邊淺抿了一口,細細咂過,才送到床邊來,「放心,裡面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看著景翊二話不說就把藥碗接過去喝起來,冷月有點哭笑不得地道:「你怕別人害你,就不怕我害你嗎?」
景翊把藥喝了個乾淨,抿了抿嘴,才篤定地搖了搖頭,笑得一臉賴皮,「不怕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嘛。」
冷月沒好氣地白了一眼這個燒暈了腦子還不忘拿她尋開心的人,接過藥碗擱回桌上,摸著茶壺有些涼了,便倒掉微涼的茶湯,從外面拿了熱水來,一邊續水一邊道,「我昨兒晚上在安王府見著慧王爺了。」
景翊本在揉著燒得發暈發脹的額頭,乍聽這麼一句,倏然怔得清醒了幾分,「慧王爺?蕭昭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