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指劍魔 第二百三十章
此後數日那群馬賊繼續跟隨送糧隊,只是顯得小心謹慎了很多,擾而不襲,綴而不攻,又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分成了數個小隊,距離糧隊最近的那隊馬賊只有十來騎,卻是一人雙馬配置,明顯貪的是速度。
眾人入荒原已久,距離北羌王庭所在已經不遠,若精銳騎兵不惜馬力狂奔,大約只需要四五天便能抵達,但現如今夾著糧車民夫,隊伍行進緩慢,以當前速度計算,至少還需要小半個月才能與王庭接應的騎兵會合。
而且在許塵說過那番話後,眾人覺得這群馬賊的來歷有些詭異,心中不免生出疑惑,心想即便是北羌騎兵會合,只怕也不能算是真正安全。
在四週遊走緊綴的馬賊數量時聚時散,看上去時多時少,總會保證一定數量出現在視野中,以保持對糧隊的壓力。連續數日時間過去,雙方雖然未曾真的交戰,但隨時可能被襲擊的恐懼和沉默壓抑的氣氛,讓糧隊裡的人心漸漸渙散起來,尤其是那些臉色蒼白的民夫,看上去若天上響一道旱雷,他們大概便會被嚇潰。
趙伶兒來到馬車畔,神情憂慮看著遠處天際上的那些馬賊身影,說道:「必須讓這些馬賊有所忌憚,若再讓他們這樣跟下去,不用對方來攻,我們這些人說不定便會自行潰營,而且遠些,終也有些別的好處。」
所謂遠些的好處,自是不便說明,圍在馬車周遭的玉玄門弟子均自心知肚明,若真有潰營的危險,馬賊離的遠些,她們這些修行者自然能更快脫離,至於那些軍和民夫會有怎樣的遭遇,在這兇險的荒原上,誰也顧不得太多。
許塵沒有參與到討論當中。
朝陽帝國與西晉之間世代交好,他與這些少女關係也非常不錯,但他畢竟是借勢同入荒原,值此危險關頭,不方便發表太多意見。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的注意力始終留在馬車之中。
落在那位眉如直黛的白衣少女端木容身上。
那夜看到火符後,他隱隱猜到馬車裡的白衣少女身份。
護送糧隊的騎兵比馬賊人數更多,再加上來自玉玄門的少女弟子們,雙方實力難分優劣,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馬賊群始終只是緊緊綴著糧隊,而沒有選擇發起攻擊,而且自那日野火焚燒的慘劇之後,連夜襲都未曾發生過一次。
馬賊沒有發動夜襲,糧隊每夜駐紮時的警巡則不能放鬆,甚至一夜緊張過一夜,或許沒有人能夠看到,但許塵每每半夜醒來,都能看到身著白衣的端木容出現在夜色中的營地外圍,他知道她是在布符陣。
這般持續了數日,少女端木容再如何強大,念力急劇消耗,也無法長時間這般支撐下去,眼看著車窗簾後的微圓臉頰漸漸消瘦,漸漸蒼白,許塵終於決定出手。
他跟隨陸隱大師學習符道,明白在進入符師境界之前,符道的特性註定符師只能以防禦配合為主,很難主動發起進攻,而端木容雖然境界高深難測,但對於符道在戰鬥中的運用,明顯還缺少很多經驗。
夜半更深,天上沒有月半彎,只有星幾顆,營地里燈火通明,四周的荒原則是漆黑一片,不知隱藏著多少危險。
馬車微微一震,端木容悄無聲息下車,準備去營地外畫符布陣,忽然間眼眸微亮,轉身冷冷望向車後那頂不起眼的小帳。
許塵掀開帳簾走了出來,看著她說道:「如果只有你一個人,外面那些馬賊根本沒有辦法留住你,但你不是一個人,你要照顧這麼多同伴和糧車,而且不知道要照顧多少天,像你這樣是撐不住的。」
端木容看著他,就像是看著他身後沉沉的黑夜,目光冷漠而淡然,緊接著她目光微垂,長而略疏的睫毛輕輕眨動,卻始終一言不發。
許塵看她神情,繼續說道:「如果你是符師,大可以一道符把那些馬賊全燒死,問題在於至少現在你還不是符師,所以你必須改變方法。」
端木容抬起頭來,看著他漠然問道:「什麼方法?」
許塵說道:「無論外面那群馬賊是真是假,想要對付他們,就必須要用馬賊的方式。」
極淡的星光落在端木容美麗而有些木訥的臉上,映得那雙漆眉愈發清晰,她看著許塵沉默片刻後問道:「什麼方式?」
「馬賊出動的原因只可能有一種,那就是利益,只要讓他們確認付出的代價會超出得到利益,他們自然會退走。」
許塵說道:「很明顯這些馬賊的情報里漏了你,他們不知道你的存在,所以在被迫變動計劃,那麼我們就已經占了先手。」
端木容靜靜看著他,忽然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許塵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端木容重複先前那個問題:「用什麼方式才能趕走這群馬賊。」
許塵應道:「所謂馬賊,上馬為賊,下馬為民,他們不相信道德判斷,更不在乎什麼天下大勢,只在乎誰的刀口比較利,想要震懾或者驚退他們,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我們必須用馬賊的方式。」
端木容繼續重複:「什麼方式?」
許塵看著少女漂亮而淡漠的臉頰,忽然笑了起來,說道:「我說過,馬賊的方式。」
他很執著很無聊,端木容比他更執著更無聊,繼續重複道:「什麼方式。」
許塵搖頭一笑,答道:「我們上馬為賊,去殺他們。」
端木容簡潔明了回復道:「我不會殺人。」
許塵簡潔明了說道:「我可以教你。」
端木容簡潔明了應道:「好。」
片刻後,許塵牽著大黑馬,端木容牽著一匹毛色澄白的駿馬,緩緩向營地外漆黑的荒原走去,夜風吹拂著少女鬢畔的細發,她忽然問道:「這些馬賊是哪裡來的?」
對於綴在四周,看上去隨時可能發動襲擊的這群馬賊,許塵沒法做出準確的判斷——他熟悉的是西方那片荒原、那片荒原上的馬賊,而且就算從事態起因處著手,他也缺少足夠的情報、對政治局勢的分析能力。
西晉少女們監送的糧隊承載著中原諸國的善意,還有議和的意圖,如今荒原局勢緊張,嗅覺靈敏的正宗馬賊們早已不知遁去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