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貴 第48章 叛國的附馬
晦日休務,徐平讓剛中進士的蘇頌到家裡來,吩咐一些到地方為官的注意事項。蘇紳已經離開京城了,到兩浙路去做都轉運使。徐平為宰相,姻親必須迴避。
正是暮春時節,百花齊放,草長鷹飛的時節,各種蝴蝶在花叢中飄浮。
徐平與蘇頌在花樹間的小路上邊走邊談,向他講自己從前為官的往事。過些日子盼盼就要嫁過去了,跟著蘇頌一起到宿州為官。蘇頌是進士乙科,初授官是宿州觀察推官,選人中最高的一等兩使職官。跟徐平當年初授官就是京官,做通判當然不能比,蘇頌還要經過軍事、防禦判官和節度判官這兩階,才能進入京官行列。進入京官行列,才能夠跳出選海,真正有政治前途。這個年代大多數官員都在選海沉浮,一輩子升不上來的進士也不少。
做幕職官,最重要的就是刑獄,政績主要是從這上面顯出來。只有做到判官,才會幫助知州處理政事。州這一級,判官是知州最重要的助手,通判是主官,並不屬於知州屬官的行列。大多數官員的前途,實際上都是在做判官時,被在地方為官的重臣賞識,而後一直提拔起來。直接放出去做通判的一等進士,都是皇帝和宰相直接留意的,與其他人不同。
徐平沒有經過這一階,於刑獄談不上什麼經驗,理論大於實踐,對蘇頌其實沒有什麼幫助。明明知道幫助不大,還是要談,誰讓女婿是自己的半個兒子呢。
正在徐平談得興起的時候,門房匆匆跑過來,對徐平行禮:「相公,宮中派了中使來家裡。官家手詔,命相公速速進宮!」
休務是假期,沒有緊急公務,一般不會招官員到衙署,進宮議事更少。徐平知道趙禎沒有跟大臣嘮家常的習慣,派人來招自己,一定有重要的軍國大事。
吩咐了蘇頌,徐平急忙換了公服,帶了傔人,騎馬入了皇城。
因為不知道趙禎為什麼召自己,先到了政事堂,卻發現晏殊和章得象已經在那裡了。
各自見禮,趙禎問晏殊:「不知因何召我們來?可是北邊有事?」
晏殊點了點頭,拿起案上一封公文,遞給徐平:「樞密院移文,剛剛送來。」
徐平匆匆看了一遍,不由皺起眉頭。原來是契丹的附馬都尉劉三嘏,不知何故,突然逃出契丹,投靠宋朝。雄州知州杜惟序只寫了「與公主不睦」,想來也沒得及細察。
章得象道:「本朝剛剛與契丹新定誓書未久,約定相互不納逃亡。劉三嘏此來,確是有些難辦。送回契丹有違寬恕之道,留他又違國誓,正是兩難。」
徐平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心中想著怎麼處理。契丹雖然經常鬧出動靜,不時想著用武力從宋朝訛詐點好處,但對澶州誓書一直是認真執行的。前幾十年,宋朝也有人叛逃到契丹去,只要移文,契丹都會送回來。不過劉三嘏這種身份的人,不管是宋還是契丹,以前都沒有先例。如何處理,確實是有些棘手。
用徐平前世的話說,以前雙方不納逃亡,各自送回的絕大多數都是刑事犯,遣返沒有道義上的障礙。這次來的是個政治犯,身份地位還很高,跟以前就不一樣了。
簡單商議過後,三人匆匆出了政事堂,從垂拱門進了大內。
到崇政殿,發現呂夷簡和龐籍已經到了,三人站到了他們的對面。
趙禎升殿,賜座,對眾人道:「北境附馬劉三嘏,突然叛入本朝。按以前舊例,我們與契丹不納對方逃亡,該把他送回去。只是樞密太尉言,此次與以前不同。一是劉三嘏身貴位尊,自該鄭重其事。再一個,本朝正與契丹因為邊境軍馬多少,他設西京,本朝營北京而起爭執。劉三嘏此來,不依舊例送回,也未嘗不可。」
見三位宰相齊刷刷地看著自己,呂夷簡道:「我以為,先收留劉三嘏,慢慢與契丹打官司。跟營北京的事情捆在一起,非要契丹每年向我們賣馬不可!」
讓契丹賣馬,增強宋朝的軍事實力是一,還可以借些削弱契丹的實力。而且從西北運馬到河北,花費極大,從契丹直接買,確實省錢。契丹不答應,呂夷簡一直耿耿於懷。
龐籍道:「誓書是國誓,已經約定相互不納逃亡,豈可輕違!人無信不立,更何況是一國!是故,不必問劉三嘏逃亡的情由,命雄州直接送回即可!」
這也有道理。龐籍這個人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