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沉吟至今 234.你為什麼把繪梨衣交給那個姓路的小子
沉默的源稚生與橘政宗在四壁都赤金色的龍膽花家徽的屋子裡對坐,兩個人的中間是一張小小的橡木几子。
從背後那堵落地窗外新宿區的景致可以判斷這裡依舊是源氏重工。
源稚生將這次會面的地點選在了執行局局長的辦公室,在這裡他就是絕對的權威,整個家族最大的暴力機構完全聽命於這個稱得上有些沉默寡言的年輕人。
但此刻的源稚生緊緊地抿著嘴,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一臉的肅穆決然,鋒利的眉眼末梢微微挑起,像是將要出鞘的利劍。
這麼安靜坐著的時候就可以看出源稚生和源稚女確實有幾分相似了,只是哥哥看上去更加嚴肅也更加堅硬,而弟弟則跟女孩子氣一些。但都是很倔強的人,認定了的事情那就死也不會更改。
「老爹喝酒。」源稚生兩隻手從小几上端起一盞清酒抿了一口,辦公司里就燃著並不明亮的長明燈,那些長明燈的燈芯浸在鯨油中,可以一直燃燒,而且加入了某種植物的香料,淡淡的香味隨著直直上升的煙飄散向整個房間。
偌大的辦公室里因為有落地窗在透進新宿夜間的光火所以並不顯得昏暗,但真正籠罩著源稚生和橘政宗的就只有這盞孤燈的光暈。
清酒瓶子就被放在源稚生的身邊,只有一碟干牛肉和納豆作下酒的小菜,橘政宗注視著源稚生那雙壓迫性十足的邪眼,雙手舉盞一飲而盡。
他們周圍的黑暗中佇立著巨大的青銅半身塑,半身塑做出憤怒或者猙獰的表情,但沒有四肢,像是在地獄裡的惡鬼們在貪婪地窺探人間。
它們的影子落在滿是龍膽花家徽的牆壁上在火焰搖曳中翩翩欲舞,氣氛森嚴中又有些可怖。
「稚生,你不準備抬頭看看周圍嗎?那些都是家族中的先賢,他們的骨骸千瘡百孔,死去之前用身體阻塞地獄通往人間的黃泉古道,死去之後依舊用站立的姿勢下葬在白羽狗神社用這種方式支撐起家族的繁榮。」橘政宗端坐在古銅色的半身像包圍中,火光在他的臉上搖曳,變幻莫測的陰影讓這張平日裡溫和慈祥的臉恍惚間像是惡鬼。
「我在看。但是時代已經不同了老爹,今天的蛇岐八家不再是過去可以比擬的,我們可以決定自己將要死在哪裡也可以驕傲地在死去之後告訴我們的祖先說戰場上我們沒有後退,」源稚生點燃一根煙,細長的雙眉皺起來,
「可是我們能決定的只有自己而已,今天我們有什麼權力去主宰其他人的命運呢?」
橘政宗愣了一下。
他離開這個家族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月,但源稚生已經好像完全取代了他的地位。
作為蛇歧八家的大家長橘政宗在芝加哥同美國人的談判中落了下風丟掉了家族的尊嚴,橘政宗的威嚴已經受到了打擊。而源稚生的身體裡流著皇血,是這一代的天照命,日本人信宿命更信天命,橘政宗離開時的權力真空期已經讓源稚生在無意中樹立起了威信。
日本人就是這麼奇怪的民族,他們的骨頭在面對使自己蒙羞的痛同伴時很硬,但在面對無法擊潰的敵人時又很軟。
橘政宗已經意到源稚生在家族中擁有了強大的號召力,甚至在法理上來說他應該才是最合適的大家長。
「家族的祖先在這片土地上為了大義死戰,蛇歧八家在很長的時間裡守衛著光與暗的界限,是絕境中的長城。在這個族群里誰都是可以犧牲的,只要能貫徹我們的大義。」
橘政宗的身體姿態比源稚生顯得更加輕鬆,但他給了源稚生巨大的壓迫感,那張老邁的、皺紋橫生的臉從未有過的嚴肅。源稚生抬眼去看自己對面的老人,他穿著黑色的和服,身體依舊非常挺拔,和服裡面是條紋布的素服,因為東京天氣逐漸轉冷的緣故在外面又罩了一件黑色的羽織,雖然只不過是最稀鬆平常的日本老人的裝束,但穿在他身上卻讓人覺得在仰望一座高山。
不管橘政宗如何將自己展現為如何平和的老人模樣,他終歸多年來掌握著名為權力的利劍,這把利劍懸掛在蛇歧八家乃至於整個日本陰影社會所有人的頭上,誰都要仰望他,誰都要畏懼他,只要有一天橘政宗還在這個世界上,社會的陰暗面就有他的一張王座。
源稚生沉默著,一杯接著一杯地喝酒,橘政宗的長眉蹙起來,羽織似乎隨著火光的搖曳而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