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刺骨的風雪之中，路明非悠然轉醒，向上看去，是昏暗不清的天空，此刻的北極，正是極夜所在的時間，一整天都是黑夜。

    他想要爬起來，但身體沒有一處不在刺痛著，只能保持著這個姿勢，感受著毫無知覺的肌肉在意志的驅動下一點點地收縮起來。

    下一秒，那種被束縛的感覺消失不見，就像是鬼壓床突然消失了般，路明非大口喘息著，轉動腦袋看向了四周。

    他發現自己好像躺在一片雪地之上，周圍空無一人，雪地很冷，也很硬，路明非抓了一把干松的雪花，往自己腦袋上抹了抹，這才徹底清醒過來。

    「我得說，這種情況我見得太多了，」路明非拍了拍身上的防寒服，艱難地爬了起來，一瘸一拐地向前走著，大聲喊道：「換個場景吧，輕鬆一點的，最好再來杯熱可可。」

    但沒有回應，從漫天的風雪中，路明非隱約聽到了遠處電流的嗡鳴聲，他向前走去，看到了一處雪舞，一縷青煙正從排風口飄出。

    路明非扒開入口的雪塊，小心翼翼地鑽了進去，在那間狹小的雪屋裡，一架沙發放在雪地之上，沙發前是一台沙沙作響的電視機。

    零號就慵懶地躺在沙發上，端著熱可可等待著哥哥的降臨。

    「呼，這次渲染的場景也太大了吧，粒子效果那麼多，我的腦子受得了嗎？」路明非手腳並用從地上爬了起來，向著零號走去：「或許下次你可以優化一下，多點貼圖什麼的。」

    作為遊戲宅，當年路明非沒少被遊戲性能與電腦配置間的矛盾所困擾，因此也很熟悉一個遊戲的優化方式，很多東西張口就來。

    「低劣的畫質，怎麼能襯得上這偉大的會面。」零號遞給路明非一杯熱可可，對方在沙發上躺下，直愣愣地看著一片雪花屏的電視機。

    零號沒有打擾他，只是讓他安靜地坐在那裡，電視還閃著雪花，但優美而緩慢的音樂從電視機中流出，將這個雪屋變得像是咖啡館那樣溫馨。

    咖啡館是個好地方，許多人都喜歡在那裡找些靈感，路明非喝下熱可可，緩了口氣，雙目無神地說道：「我找到老爸和老媽了。」

    「嗯。」

    「但老爸腦子好像出了些問題，我說什麼都不聽。」

    「嗯。」

    「所以我把他打了一頓。」

    「嗯。」

    「在那時其實我是想殺了他的，但我下不去手。」

    「嗯。」

    「我好生氣，卻又好清醒，我知道自己應該停手，卻停不下來。」

    「嗯。」

    「你除了嗯你還會別的嗎？」

    「嗯，要不要簽個契約，我幫你把路麟城幹掉，這樣能讓你的負罪感少一點。」

    躺在沙發里的零號提出了一個十分有建設性的意見，但路明非卻把頭擺向一邊，他清楚幹掉自己的老爸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想要的，是回歸過去的生活。

    「我還有回頭的辦法嗎？」路明非第一次地害怕了，對自己的未來無比的迷茫，他低著頭，問了零號一個有些奇怪的問題：「讓我去做個普通人，傻乎乎地過上一輩子，然後傻乎乎地在世界末日裡死去。」

    「抱歉，我們這邊沒有這項服務。」零號絕情地說道：「你已經走了太遠太遠，回不去了，哥哥。」

    「真殘忍啊，我就知道。」路明非都囔著，低下了頭，突然撇過眼睛，用一種死氣沉沉地語氣問道：「然後呢，然後會有什麼？」

    「您是指什麼？」小惡魔明知故問道，路明非呼出一口白氣：「那最後四分之一個靈魂給了你，然後呢？」

    零號沒有說話，但路明非能看到他眼中的欣喜，他等待這一天已經太久太久了，路明非露出了一絲苦笑：「我會消失對嗎，還是會變成一頭怪物？」

    「或者成為另一個你，每天扮成小孩子穿著西裝去給人實現願望？」路明非咧咧嘴，把手中早已涼透的熱可可放下：「或許我可以用最後四分之一的生命，換你的自由？」

    「就像那些感人的雞湯電影一樣？」

    小惡魔變戲法似地又變出來一杯熱可可遞給路明非：「喝吧，那個屎黃色的傢伙，現在還在玩遊戲呢，你應該學學他，凡事都開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