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陰燈 第八章 釣魚
老爺子忙著擺手,說那事啊,唉,過去就讓他過去吧,我當時也是氣糊塗了,說了些不太好聽的話,你和我家蛋子(葛壯小名叫二蛋)是兄弟,一家人別介意啊,後來我也琢磨過來了,當年那是有人栽贓陷害,只是委屈你們白蹲了這麼些年大獄了。
葛壯嚷嚷道,老爺子你現在曉得錯怪我了,當年那頓打你可是下了黑手的!老爺把眼睛一瞪,說癟犢子,你特娘的是我生的,打你一頓怎麼了?還不到下班時間,你今天回來倒挺快,是不是又不肯好好上班了?
老爺子軍功卓著,上過戰場的人鐵骨錚錚,到了晚年,還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一瞪眼皮子,葛壯就嚇得直哆嗦,說得,非要打死我你才肯甘心,打死我也行,你和我媽抽空還能再造出一個來。
「兔崽子!」
這丫的不會說人話,氣得老爺子差點腦溢血,又要解皮帶抽他,我趕緊上去勸,說叔,您可消消氣吧,胖子不對,我會幫你好好說他的。
「行,今天家裡來客人,我先不給你計較,馬勒戈壁的,先把房子騰出來,讓小南瓜住下再說!」老爺子這才悻悻地罷手,瞪眼睛吼他。
這老爺子脾氣也大,我倆逃也似地進了屋。
我跟著葛壯進了裡屋,埋怨這小子蹲了兩年大獄,嘴怎麼還是這麼欠,這麼跟你親爹說話合適嗎?葛壯說今世父子,前世的仇人,無冤讎不結父子嘛,我們爺倆一直這樣,一個釘子一個眼,也改不了了。
他家還是挺寬敞的,收拾屋子的時候我見到了葛壯的老娘,嬸子人很精神,見我要和葛壯睡一個屋,忙說哪有讓伢子自己收拾的到底,放著我來吧。
我忙說嬸,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成,您好好歇著吧。葛壯他娘年紀不算太老,也就五十來歲,挺勤快賢惠的一個人,說哪兒的話?嬸身體好著呢,你們歇著,我來!
我這些年,基本都是一個人操持自己,從未體會過家人的溫馨,望著替我整理行李,鋪著床墊的嬸,心中莫名就是一酸,心中更加羨慕葛壯了,這死胖子,命咋就這麼好?
鐵架子床就鋪在葛壯的床墊邊上,白天喝了不少酒,下午我和他一塊呼呼大睡,養足了精神,傍晚起來,見老爺子在打太極,便恭恭敬敬守在一邊,等老爺子一套太極打完,我才畢恭畢敬拿著那本書上去請教。
他在戰場上受過傷,視力不太好,年紀大了又有青光眼,推了推眼鏡,望著那些蠅頭小字無奈道,「說要不你把書給我,等我研究透了,再翻譯給你聽?」
我說叔,謝謝你了。
老爺子把書收好,搖搖頭沒說什麼,用力在我肩頭上拍了拍,說小南瓜,我這個兒子整天飛天飛地(無法無天)的,我年紀大了,也管不住他,你和他關係好,同穿一條褲子的好兄弟,沒事替我多說說他,讓他收斂收斂性子,就當還我個人情了。
我忙著答應。入了夜,城市裡霓虹燈放亮,燃起了萬家燈火,我和葛壯吃罷晚飯,一塊出去遛食,剛出大門,嬸子追上來,對我倆說嘉陵江風大,你們多穿件衣服。
葛壯很不耐煩,說媽,再大的風也扎不透你兒子這身滾刀肉。嬸子就笑,說死孩子,跟我貧什麼嘴,別回來太晚,明天該回老家祭祖了!
等嬸子離開之後,我才問葛壯祭什麼祖?葛壯說就是我爺爺唄,老太爺當年跟著川軍出征,是給日本鬼子用刺刀挑死的,後來被追認了烈士,我爹每年都會都會帶著一家人回鄉祭祖,也不遠,就是地方比較偏,明天你也跟我一塊去吧。
我想了想,點頭說好,反正我現在沒別的地方可去,也是投奔到了葛壯家,我和這死胖子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他爺爺就是我爺爺,祭奠祭奠老先人也好。
第二天一早啟程,我們回了碼頭坐船,船行兩個小時左右,到了江陵江上游靠岸。
葛壯他老家在這裡,以前是個不大不小的集鎮,後來三峽蓄水淹沒了好多村子,居民也陸續搬走了,等我們趕到的時候,就剩下一個空空落落的小村寨,有個瞎了一隻眼睛的老頭坐在村口草堆上吧唧旱菸。
葛壯上去就遞煙,說三太公,身子骨好著呢?我們進村看你來了!
老人年紀大了,聽不明白,說啥?日本鬼子又進村了?快扛鋤頭去!
葛壯他爹上去摻著老人家的手,說三叔,我回家祭祖了,您老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