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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有所預料，但這句話真的從關毅嘴裡出來，進到他耳朵裡頭的時候，丁睦還是有點驚異。

    他不算聰明，也沒有傻到會把見過什麼人、遇過什麼事兒給囫圇忘了，從蒙塵的記憶里找尋了八百遍，都沒能找到一絲關毅的存在。

    可見，他是沒有見過，或者說，沒有在自己清醒的時候，明明白白地見過關毅。

    或許是，巧合。

    可關毅一上來就給他起初的假名，和他父親的假名一模一樣，這種巧合未免也太湊巧了。

    在當時的情況下，為了及時打斷他的話，一定是要用一到兩個常用字來頂上，而為了信手拈來，也為了最快，假名最好是雙字，只有雙字的名字能夠被最快說出，除了他自己說出的姓氏，還有一個位置。

    漢字基數極大，常用漢字雖說不多，卻也有約三千五百之數。

    如果這是巧合，那麼，已知他父親的假名是「丁城」，關毅有約三千五百分之一的可能碰巧取用這個名字，這是概率為三千五百分之一的巧合。

    「我見過第一個丁城。」關毅輕聲說道。

    和青年幾乎一模一樣。

    所以他才會在當時那麼短的時間內及時堵住青年的嘴，想也沒想地就替他起了這個假名。

    「你跟他簡直一模一樣。」關毅說道，手輕輕摸上青年的臉，「我覺得那是你爸爸。」

    這兩個字一出來，丁睦就覺得自己的呼吸都重了。

    眼眶酸軟，鼻腔不暢。

    他記得奶奶的叮囑：離姓關的人遠一些。

    「他，當時能不能跟我說說？」丁睦一直沒有相信奶奶告訴他關於父親的死訊之類的事情，可能是因為他的眼睛，他的直覺一直很靈敏，他不信父親死了，所以一直都在留意著那幾年的報紙和新聞，一直想要查到父親的下落。

    他把他父親歸為：失蹤。

    每年，全國登記在冊的大概有六十萬失蹤人口，數量極為龐大，再加上他父親的登記不是在失蹤的第一時間，他的奶奶也在制止他的行為，因此這種尋找堪稱大海撈針。

    在他幾乎要放棄了對父親的尋找的時候，他進了山，並在陰山里看見了這幾年最想看見的背影。

    前幾年的，他對這件事最耿耿於懷的時候，有一次在街上看見了一個和他爸神似的背影，他就直接追了上去，等到那人詫異轉頭，他才看出那不是他父親。

    現在，他的情緒沒有前幾年那麼激動了，可等他看見那個背影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還是沒法放下。

    「他，當時的衣著打扮，我已經忘記了，但是我記得他有一雙特別銳利的眼。」關毅說道，「他的眼神特別好使，可能你不知道，他有個外號，叫鷹眼丁，最開始他進我們家的時候，我那個時候還沒出來住，我當時住本家那邊，記得最清楚的就是，他衣襟上頭都是血，一進門，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丁睦跟難想像這種狀態，他和父親很久沒有相見，如果不是他和父親長得很像，他興許已經把他父親的臉忘記了。

    他試著去代入，去想像，一個跟他一模一樣的男人，衣襟上沾了不知道是他的還是誰的血，臉上不知道帶著什麼表情，是殺氣騰騰，還是痛苦不堪？這樣的一個男人，進了關家的門，他進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看他，或許還會有女人伸手捂住孩子的眼睛。

    「他進門之後，就把我大爺叫過去了，跟他一塊進了一個屋，說了很長時間，還差點打起來，他出屋的時候正好跟我迎面撞上，不知道為什麼，還打量了我很久。」關毅兩指輕敲丁睦的臉，「就像我這個眼神。」

    很難形容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悲傷、痛苦、解脫、絕望、憤恨這種感覺就像是看見了不可逃脫的宿命，又企圖拼死一搏，在最後一刻殺身成仁。

    融合於命運而不甘於命運。

    「那個時候，你多大？」丁睦輕聲問道。

    「我大概七歲多一點。」關毅說道。

    關毅比他大六歲，當這人七歲的時候，他大概是一歲。

    很多事情還沒發生。

    但是在很多事情沒發生的時候，不一定代表它們不存在，或許那個時候，丁慎就看見了什麼。

    「鷹眼丁是當時有名的『神眼』，據說他看中的東西十有是好貨，他算出來的路子好走東西又多。」關毅說著，慢慢把手收回來，「但是他沒有天眼，他只是個經驗豐富的二道子。」

    丁睦聽著一個和他記憶中完全不同的父親，感到無比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