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利亞德曾經品嘗過不少美食珍饈，伊恩做的菜在他人生中吃過的諸多佳肴中算不上一流，只能算是地方美食。

    但不談他當初的廚師是誰，食材和調料又是多麼一應俱全，單單是自己徒弟親手做的這點，就足夠老騎士感覺胃口大開。

    「真可惜當年我沒學這門手藝。」

    感慨一聲，餐桌前，希利亞德打量著眼前的生蚝肉排煲，不禁微微點頭。

    被揉制處理過的魔獸肉軟嫩鮮香，在褐色的醬肉汁水中沉浮，湯底已經被燉煮地熟爛的漿果正在融化，讓汁水變得更加濃稠鮮美。

    而位於肉排上方的生蚝更是顫巍巍地抖動著，伊恩掌握的火候剛剛好，讓它完全吸收了醬汁完全熟透卻完全沒老。

    被精挑細選出來的濃白霧氣級牡蠣口感極佳，老騎士挑起一塊送入口中，稍稍咀嚼一下就吞入肚中，海鮮那獨特的口感和味道混雜著動物的肉油令他不禁叫好：「倘若能天天吃這樣的食物，未來就算是帝都的皇家酒樓都會覺得沒滋味！」

    這自然是誇張，帝都的皇家酒樓專門招待貴族和官員，所用食料之精，御廚廚藝之深，都不是伊恩這個普通的廚藝愛好者能比擬的，別說尋常魔獸，就連諸多亞龍的龍肉也成出現過，除卻美味外，更是有非同尋常的效用，幾近於魔藥。

    但在希利亞德看來，以自己徒弟的水準，日後能獲得的食材自然是遠勝於任何酒樓，而作為真正強大的升華者，掌握更高一籌的廚藝也是理所當然。

    他進食一向認真，可伊恩卻沒有吃。

    男孩只是認真地端詳著自己老師的臉，似乎想要掃下每一絲細節。

    「怎麼？不吃嗎？」

    希利亞德自然也察覺到了這點，幾個月下來，他從不和伊恩客氣，也從不整什麼老師先吃飯這種規矩，平時一直都是兩人吃完，然後再給埃蘭弄點牛奶、湯粥亦或是切碎的肉糜，接著該訓練就訓練，該上課就上課，絕不拖拖拉拉。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伊恩，想要搞清楚自己學生究竟在看什麼。

    但伊恩在沉默了片刻後，只是輕輕道出一個詞。

    「皺紋。」

    男孩幾近於肅然地說道：「老師，你臉上的皺紋越來越多了。」

    回家後，希利亞德自然是解除了奧森納擬態，恢復了自己的原本模樣。

    幾個月前的老騎士，雖然說是老，但本質上只是因為有著一頭灰褐色的長髮和沉穩威嚴的氣勢，單單論面容，至多只能算是年過中年。

    但現在，一道道皺紋浮現在眼角與額頭，令他愈發呈現老態。

    「是嗎？」

    希利亞德聽見伊恩的話語，卻也並不驚訝，他側目看向一旁的湯汁，便從那模糊不清的倒影中還原出自己現在的臉龐：「的確多了不少，沒刻意去壓制就是這樣。」

    轉回頭，老騎士笑了笑：「伊恩，你猜我有幾歲？」

    「五六十？」

    伊恩也捉摸不准希利亞德的年齡，對方顯然經歷了很多，但心態卻相當年輕，甚至可以說頗有豪情壯志……當然，也有可能是面對他這個孩子時，老頭子也回憶起了昔日的意氣風發，但無論怎麼想也不可能太老。

    「七十四了。」

    輕輕說道，希利亞德挑起一塊肉排，送入口中，他連肉帶骨一齊咀嚼，眸光低垂：「升華者擁有足以改變世界的力量，但歸根結底是最近這麼幾百年才發展完善出來的技藝，既然專精於力量的勃發，對壽命的延續就不會有太多幫助。」

    「是，強大的升華者可以活過一百二十歲，最長壽的升華者記錄是一百五十五歲，但誰沒戰鬥過，誰未受過傷？誰的傳承完美無缺，體內的所有升華器官毫無半點衝突，沒有哪怕是一絲一毫的缺漏？」

    「這些都會造成壽命的損耗，因為我們足下的道路本就崎嶇難行。」

    如此說道，希利亞德轉過頭，他看向伊恩，認真地說道：「孩子，你也要記住，無論血脈還是真形，都絕非完美，是皆有缺漏，需要我等查缺補漏之物我們除卻要升華自己的肉體，靈魂，精神與意志外，還需為後來者升華未來更長的道路。」

    他念出箴言：「唯有智慧綿延長遠，秩序才會恆久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