迤邐而來的黃浦江在這裡拐了一個近九十度的大彎，留下了一片突出的沖積灘地，從黃浦江之西向對岸眺望，這一塊灘地猶如一隻巨大的金角獸伸出腦袋張開嘴巴在這裡飲水，這裡就是陸家嘴，亞洲最具影響力的金融中心之一。

    遠東銀行的合作夥伴東亞銀行就在這設立了辦事處，而東亞銀行租賃的寫字樓，就是遠東集團的產業之一——遠東大廈。這幢四百零八米高的摩天大樓，九一年開工建設九六年竣工。地上81層，地下3層，樓面面積27萬8，707平方米，有多達130部電梯與555間客房，是集現代化辦公樓、五星級酒店、會展中心、娛樂、商場等設施於一體的多功能型摩天大樓。

    如今遠東大廈已成為上海的一座地標，不過這幢摩天樓雖然被冠以遠東大廈之名，產權也歸遠東銀行所有，但從開工建設到如今的日常管理，卻都是由廣廈集團負責的。

    東亞銀行作為香港最大的本地華資銀行，就在遠東大廈租賃了七十六層作為辦公場所。從香港專程過來的馬清偉，就在會客室接待了孫子明，兩人站在窗前鳥瞰大著大上海，一邊抽菸一邊扯淡。

    兩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因為關芝琳結怨，馬清偉被孫子明狠揍一頓，在香港上流社會大跌面子；孫子明則被他送進了監獄，享受了半年的牢獄之災。不過，商人嘛，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再大的仇怨也會握手言和。

    兩人和好後，遠東銀行創立初期，馬清偉搭了把手，孫子明挑桃報李，幫東亞銀行在內地攻城掠地。九七年時，兩人更是密切合作了一把，好好給東南亞、韓國、日本剪了回羊毛，迴轉香港又狙擊了一把國際遊資。只不過，馬清偉是替銀行賺錢，間接幫自己賺錢，而孫子明是直接替自己賺錢，兩人的收穫相差甚大而已。

    如今，孫子明的資金又過剩了，遠東銀行消化不了那麼多資金，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馬清偉。東亞銀行在國內實力不如遠東銀行，但在東南亞和海外的實力卻非常強，對資金的需要量不下於遠東銀行。

    「子明兄，我們董事局商量過了，準備進行擴股，向社會融資三千億港幣。」

    「恭喜了！」

    「同喜同喜」

    孫子明暢快大笑，東亞銀行總資產不過七千億左右，而整個馬氏家族只持有不到百分之五的股份。馬清偉之所以能坐董事局主席的位置，主要還是靠家族餘蔭、一幫大股東長輩的支持及九七年的優異表現。這次擴股後，自己固然能消化兩百億美元的資金，可馬清偉照樣能借自己二百億，將他的股份提高到百分之十以上，成為絕對的第一股東，真正坐穩董事局主席的寶座。

    馬清偉也豪邁大笑，二百億美元確實很多，還要拿股份抵押，但按目前內地的發展趨勢，恐怕不要十年就能賺回來。不過，孫子明接下來一句話，讓馬清偉笑不出來了。

    「清偉兄，你手下人做事不地道啊！」

    「嗯？」

    孫子明噴了口煙，指著窗外繁華的大上海道：「內地的經濟起飛了，到處都是發財的機會，但有些路子是碰不得的。」

    馬清偉的臉色有些發黑，沉默半晌道：「子明，我馬某人哪做得不對，還請你明示。」

    孫子明仔細看了看馬清偉，見他不似作偽，才幽幽道：「廣廈集團是不是在你們這貸款了？」

    「在我們這貸了一百多億吧，說是遠東銀行那邊周轉有問題。上個月我還聽手下報告，說要還要再在我們這貸一百多億。前幾天，他們突然又不貸了，說遠東銀行那邊周轉過來了。」

    說完，馬清偉突然驚醒過來，遠東集團內訌了。遠東銀行根本不存在周轉問題，而是胡家兄弟在預備新的資金渠道。稍一沉吟，馬清偉立刻解釋道：「子明，我們是商業銀行，只要客戶提供了抵押物，不可能不放款的。」

    「是嘛？」

    孫子明笑了笑，馬清偉不敢再打馬虎眼了，盟友與客戶之間很好選。

    「子明，你馬上就是我們的大股東了，董事局肯定會優先考慮大股東利益的。」

    「那就好」，孫子明舉起茶杯示意了下。

    商人逐利無可厚非，但要知道取捨。大哥他們太小看自己和三哥了，要不是顧念著親戚一場，遠東銀行一收緊銀根，廣廈想不易主都不可能，哪還輪得到他們找新的資金渠道？別看他們結交了那麼多人，如果真有什麼事，那些人反而是第一個撲上來分肥而食的。

    馬清偉也舉起茶杯示意了下，起身打開辦公室門，吩咐門口的助理道：「通知廣廈集團的胡董，就說我們周轉出現了點小問題，希望能將他們的貸款轉給遠東銀行。」

    「是」

    東亞銀行的電話，讓胡山林有些措手不及，平時笑眯眯的妹夫終於出手了。他們是通過孫子明結識馬清偉的，知道那胖子是標準的商人，只認利益不認人的。現在馬清偉助理親自打電話過來，那就意味著東亞銀行那條資金渠道沒了。在內地做地產，銀行是繞不過去的。廣廈能超常規發展，就是因為背後有遠東銀行，不需要從國有銀行貸款，不但能節省龐大的灰色成本，還能不考慮資金的回籠問題，長期持有商業地產坐等其升值，賺取其他地產公司所賺不到的巨大利潤。

    胡山林接完電話，把兩兄弟叫過來商量，決心道：「老二、老三，我想把我們名下的商業地產，全部轉讓給小五，你們覺得怎麼樣？」

    老三胡青林的腦子不比老二，連忙提醒道：「大哥，全部賣掉？現在住宅項目是好賺，但遲早是會停滯的！現在那些店鋪之類的是回報低了一點，但日後會是長久買賣。」

    胡山林苦笑一陣，「你以為我不知道？現在集團負債率這麼高，萬一孫老三，」

    老二、老三打了個寒顫，集團歷來是使用遠東銀行的資金，萬一孫家老三收緊銀根，資金鍊勢必斷裂，集團可就姓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