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大宋 第44章 吾鄉有人
杜中宵隨著驛卒,進了一處清幽的小院,被引到客廳。
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坐在主位,想來便是李兌了。杜中宵上前,躬身行禮:「學生杜中宵,家父本縣鄉貢進士杜舉人,拜見世伯。」
說著,把手中的幾瓶酒遞上去:「家中寒酸,無甚好物孝敬。幾瓶烈酒,極是有力氣,是家中自己制出來的,世伯嘗一嘗。」
李兌示意身邊的人收了酒,看著杜中宵,不無感嘆地道:「自我離鄉出外為官,不覺已過十年,卻不想杜兄的麟子也已長大成人。唉,你家裡還好嗎?我在路上聽說,你父親上次在京城落第,輾轉回鄉頗吃了些苦頭。這幾個月,家裡才轉過運來。」
杜中宵恭敬地道:「父親回鄉路上染病,僥倖回鄉,去年家業著實艱難。好在我會一個從酒糟中制酒的法子,得州縣官人看顧,現在專一從酒糟中制酒,衣食無憂。」
李兌點頭,讓杜中宵在下首落座,吩咐下人上了茶來。
隨便問了一些現在杜家的近況,李兌問杜中宵:「賢侄現在做些什麼勾當?」
杜中宵道:「家父上次科舉,雜犯過多,不合被罰,以後十年不得預科舉。小子子承父業,這些日子沒幹別事,只是讀書。只是臨穎小縣,好多書買不到,也沒個名師賢友,見識有限,有些煩惱。」
李兌連連點頭:「這才是正理。你父親這個年歲,殿三舉,再在科舉上用功有些無趣了。你既已成年,子承父業正是應當。對了,我在路上曾看你作過的一篇賦,甚有文采。新近可有文章麼?」
這個年代一篇像樣的文章做出來,遞給讀書人看,便就如同前世在雜誌上發表一樣,有關係的人大多都會看到。李兌是臨穎人,自然會有同年好友把杜中宵的文章遞給他看。
杜中宵有些惶恐,自己抄了一篇文章,不想越傳越遠,只要是讀書人來,都說看過。那種文章自己怎麼可能經常寫出來,有那個本事,考進士還用愁嗎。
取出隨身帶的書稿,杜中宵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學生愚鈍,隨便亂寫一氣。或偶有看得過去的文章,然而大多無用。這幾個月潛心科舉文章,自與以前不同。這幾篇文章這幾個月所寫,甚是稚嫩,不足之處甚多。世伯斧正,我也好學著做些科舉時文。」
李兌點了點頭,接了杜中宵遞赤的字紙,展開觀看。
科舉詩賦,字數、格式都有一定之規,《賦格》甚至列了固定的句式出來。這些都是杜中宵依格填寫出來的,每篇都有主題已是難得,至於言之有物還談不上。
粗略看了一遍,李兌連連點頭:「好,好,賢侄,你這些文章已摸到科舉時文的邊了。再用上些功夫,當可登堂入室。先前的文章是有些文采,可些到科場上,因為不中式就刷下來了。這些文章,雖然內容上粗陋了些,卻中規中矩,格律上別挑不出毛病。」
杜中宵一怔:「果真如此?其實學生自己覺得,現在做的文章匠氣過於重了。」
李兌聽了哈哈大笑:「匠氣?哈哈,你以為科舉考的是什麼!文章只要有匠氣,進士之中已經是出類拔萃了!能夠超脫出來的,無一不是大家。賢侄,做人切忌好高騖遠,先做好這匠氣十足的時文,能夠考個進士出來,再有資格去談其他。現在文壇稱頌的歐陽永叔,兩次科舉落第,後來師從胥相公,專心學習時文,才一舉高中。中了進士,他再去談古文法,才有人聽他的。更不要說,駢四驪六是進士官的基本功,不管學士制誥,還是州軍幕職官,哪個不要做這些公文。公文都做不出來,不要說當官了。」
杜中宵聽了連連點頭,今天才算是聽到了肯定自己這種做法的聲音。李兌與杜循有舊,是以長輩的身份跟杜中宵說話,指點的首先是功名利祿,至於什麼文學才藝,反倒並不在意。
官員做官,首先要會的是寫公文。格式化的文牘多由公吏操刀,官員親自動筆的,往往都是時文性質的公文,要的就是駢四驪六,言簡意賅。這些公文的性質,大多便如現在杜中宵做的這些文章,都有固定的格式,一些大致相同的句子,根據需要改一改填進去而已。對於不懂的人看起來驚嘆不已,懂的人信手拈來。古今中外的公文大多類似,格式不同,性質卻不會改變太多。
這種文章也沒有細細研讀的必要,李兌粗略看過,便放到一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