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大宋 第22章 紙上談兵
聽著杜中宵介紹現在營田廂軍的制度,平淡地分析帶來了哪些好處,還有哪些不足,韓琦慢慢變得認真起來。很明顯,杜中宵的語氣中既無誇耀,也無自責,而是平淡地講解著一件事情。
以前練兵,自然是按照練兵過程中出現的問題、獲得的經驗一點一點改善,沒有經過實戰。等到真正實戰了,自然就會發現以前不足的地方,加深自己的認識。
以前營田廂軍特別講究紀律,雖然軍中有許多活躍氣氛的舉措,卻是以紀律為核心。真正交戰之後才發覺,強調紀律是不對的,容易讓低級軍官和士卒刻板,戰場上如同木偶,失去了主動性。這樣的軍隊對戰党項自然可以,一遇到不利的局面,面對靈活性特別大的遊牧騎兵,難免有些不足。
一進軍營嚴訓紀律,是為了讓紀律成為軍人的本能,在這個基礎上才進行真正的軍事訓練。軍人的本能不只是紀律,那只是基礎,在這個基礎上形成軍人集體戰鬥的本能。
前世聽人說,中國農民特別愚昧,愚昧到分不清左右腳,不會齊步走。真正練兵才知道,那是特殊的地理條件和社會條件下的產物,正因為特殊才會被記下來。從一出生開始殘酷的壓迫在和剝削,完全看不到一點希望的人生,從早到晚沉重的勞動,極少的和極簡單的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才會那個樣子。這個世界上,天生是傻子的有多少人?社會條件沒到那個地步,大多數人不會如此。
這是韓琦第一次聽到有人如此系統的分析練兵,而不再是籠統地嚴選士卒、軍紀森嚴、賞罰分明之類的套話。杜中宵的練兵,是有一套完整的邏輯貫穿基中,所有原則都是由此生出來的。
聽杜中宵講完,韓琦道:「經略,這些東西如果寫下來,就是兵法,專門練兵的兵法。世間兵法許多,講這些的卻是極少,甚是難得。」
杜中宵笑著搖了搖頭:「相公,說兵法也是兵法,說不是也不是。講這些的有沒有?其實應該是有的。秦漢之時,朝廷關於士卒的各種律令,雖然要求與此不同,講的內容卻應該差不多。春秋戰國數百年的時間,打了無數的仗,那些仗怎麼會是白打的?兩漢之後,天下動盪,北朝各族多不修文治,這些律令早已不知哪裡去了,沒有傳下來罷了。歷朝武功鮮有超兩漢者,恐怕與此有關。」
韓琦點了點頭:「或許如此。我等文臣,也見不到那些了。」
唐宋兩朝,其實軍中也是不修文治,不像兩漢普遍的兵役制,必有關於士卒的律令。府兵是專門參軍的人群,不需要律令規範,自己家裡從小會教,軍中只要嚴明軍紀即可。後面的藩鎮更不必說,只要有一部分精銳親兵,再有大量炮灰就可以了,哪個耐煩羅里羅嗦的律令。
軍中從練到管再到戰的條例,應該是一個整體,形成一種完整的風格。這種風格反映到每個軍人身上,表現出來的,才是真正軍人的本能,紀律只是最基礎的部分。宋朝軍隊其實沒有這樣一套條例,還是五代延襲以來的軍閥風格,杜中宵要去自己總結出來。
講了練兵,兩人一時沉默,靜靜坐著喝茶,看著天上悠悠的白雲。
韓琦仔細咀嚼杜中宵說的話,越想越是覺得有道理。或許具體內容有錯漏,但這樣一整套的由作戰原則到完整條例的文書體系,應該要有的。朝廷各個衙門,政事常有中書條例,樞密院有樞密院條例,三司有三司條例,甚至一州一縣都有自己的條例,軍中怎麼就不需要了?僅僅靠軍法怎麼可以,有了刑統就不需要各種條例了?有了這套條例,軍中一切有章可循,跟以前就大不一樣了。
喝了一會茶,看天色還早,韓琦隨口問道:「練兵如此,經略以為,作戰又該如何呢?朝廷修武經總要,刻各種兵書,頒發諸將,正是要重整軍備之舉。」
杜中宵道:「相公問起,下官就略說一二,不當之處,還請見諒。」
韓琦笑著道:「經略但說無妨。」
杜中宵道:「打仗其實自古至今大的原則相差不多,具體因時而異。戰略就是大局,為帥者當儘量不打無明確目的之仗,不打無把握之仗,把握戰機。不得不戰時,沒有戰機要創造戰機。戰術說起來就更加簡單了,盡最大努力強硬擊弱,以多擊少,不可陷兵於險地。採取各種辦法,達成這個目的。絕大部分戰術,應該都以此為原則。戰場指揮,則要儘可能發揮己的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