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丘意有所指。

    我只能發個苦笑的表情去。

    我也希望，能得到一個答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念頭，午吃完飯，我躺到了床。幾乎是在我躺到床的一瞬間，我陷入了夢境。

    開始是黑暗，或者說，是沒有景物。

    我聽到了一個聲音，有點兒模糊，像是一個念頭，又像是有人在默念什麼。

    「……小寶真聰明！小寶這次考試考那麼好，想要什麼獎勵？爺爺都答應你。」

    ……

    「……你想要學去報名，學費爺爺出。」

    ……

    「……給你，跟同學去玩吧。不要跟你爸媽說。剩下的錢你自己收好。」

    ……

    「……大學學費這麼多啊。沒事的，我還有存款。」

    ……

    「……你在大學不要省，吃得好一點，和同學出去玩，不要省錢。你媽給你零用錢，我每個月也給你五百塊。」

    ……

    我逐漸分辨出來，這聲音是徐光宗的。這應該是徐光宗對徐光明說的話。

    夢境的對象是徐光宗嗎？

    正這麼想著，有些長久的寂靜後，我看到了徐光宗。

    我見到的時候，更為年輕的徐光宗。黑髮夾雜了白髮，臉的老人斑和皺紋也不是那麼明顯。

    粗糙的手摸過我的頭頂。

    徐光宗表情慈祥溫柔。

    這一副畫面很快支離破碎。

    徐鐵夫妻的爭吵聲取而代之。

    「你這廢物！我跟你在你爸媽這裡擠了一輩子，你還想要我們兒子也這樣擠一輩子？人家小孩都有自己的房間，有那麼多東西，你看看你兒子呢！小學開始睡陽台了！做個作業都只能在飯桌面做！學校發的書、自己買的書，都只能堆在箱子裡面！」

    「你以為我想啊？當初做生意，不是你招了你家親戚來供貨，他娘的送了一堆過期產品，店會關門啊？你還怨我了啊？」

    「徐鐵，你說吧，你要我們兒子一輩子睡陽台？那張床，多少年前的鐵床了啊！你不心疼啊！你是不是人啊！」

    視線微微一動，從第一間臥室門移開，移動向了隔壁的另一間臥室。

    爭吵聲還在繼續。

    「你爸是什麼意思，你當我不知道？你哥都要接他們過去享福了，他是不去！他是要死盯著我們，他是看你不順眼，要把你給趕走了！他不是要把你趕走，是要你一輩子做牛做馬伺候著他！」

    尖利的女聲刺穿了耳膜。

    我的視野還是被固定在另一間臥室的門。

    臥室內，徐光宗坐在床，背對著門口。

    房間裡面只開了一盞小檯燈，徐光宗的影子從床延伸到地板，拖得很長，整個人都顯得消瘦。

    他忽然轉頭，看向了房門口，略微睜大了一些眼睛，接著，露出了一個微笑，張嘴想要說什麼。

    我的視線已經隨著身體移動，走向了被窗簾隔開的陽台。

    陽台堪堪擺放了一張行軍床。床頭夾著小燈。電扇擺在床尾。陽台剩下的空間，放了洗衣機和雜物櫃。陽台方，則是掛著的衣服，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

    我躺到了床，翻了個身。

    房間門沒有隔絕臥室內的爭吵聲，再加一張窗簾也不行。

    外頭的月光照進來，頭頂的衣服在窗簾投下陰影。衣擺隨著微風擺動，影子跟著搖晃，宛若鬼魅。

    「……我和小寶換個房間吧。他住在我的房間，我睡在陽台。」

    徐光宗的聲音再次出現。

    我不再躺在那張行軍床，而是站在了客廳。

    行軍床的被褥換了。

    好似幻燈片在播放，行軍床下面和貼牆的那一層，擺放了越來越多的東西。這些幻燈片，夾雜著徐光宗進入臥室去拿東西的畫面。

    我聽到自己的身體發出聲音：「你進來敲門啊！」、「你怎麼又跑進來了？又要拿什麼？」、「你要用的東西你搬過去啊。」……

    冷漠、厭煩、排斥……

    陳舊的家具、老式的裝潢、老年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