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浮圖
那少年便也罷了,自己還在明月樓里見了他一回,左右不過運氣太好,恰恰入了傅少棠的眼,攀上這根常人難以想像的高枝。但是這孩子出現的時間、地點,由不得人不懷疑。
傅少棠眉頭微蹙,已經是夷然不悅:「他不過還是一孩子,尚且為入門……你追問許多,又是什麼意思?」
方既白歉然一笑,朝他詳細解釋:「……傅兄,也並不是我想這麼做,你是知道我在君山上被人堵截的。這也就罷了,前日裡收到了消息,那些太始門人很可能在咱們前行路上設伏……小心些,總沒有大礙。」
他才一說完,傅少棠便是一聲哂笑:「派個未滿六歲的孩子來設伏?」
方既白沉默片刻,終於嘆了口氣:「是……原是我想岔了。這孩子半路里出來,總歸叫人多心一些……但既是傅兄你帶著的,想必沒有問題。」
傅少棠聞言,卻點了點頭:「也是……若你今日不來,我也要去尋你,這幾日叨擾已久,正好天晴,我卻正要向你告辭……」
方既白聞言一怔,卻沒想到他突然提出離開,連忙拒絕:「……傅兄,你這是何言!左右現在離辛夷花會還早,也不急著現下便趕到小鏡湖去!」
他目光一轉,轉到榻上躺著的少年那裡,自他進屋以來,這少年便安靜著,未置一詞。
「……若是你擔心小顧兄弟的傷勢,想要儘早趕去小鏡湖,我這裡也還有一些丹藥,雖然算不得頂頂珍貴,但是多少還有些用處!」
傅少棠搖頭:「……我早已給他用過靈藥,若是和其他混著了,反倒不美。」
&兄,難不成你因方才惱了我麼?我不過摸摸那孩子骨頭罷了……也只不過防著太始,是以才多問了幾句。」
傅少棠搖頭依舊:「並不是。」
方既白定定看他半晌,驀地一聲苦笑:「難不成是因為前些日子,我與小顧兄弟開那個玩笑麼?傅兄……我不過一時興起而已,今日來,也是想為了這事向你道歉。」
&怎知你日後,是否還會開相同玩笑?」傅少棠看向方既白,「……你若是再有興起,卻要我擔驚許多。」
他若是說其他理由搪塞過去也罷了,偏偏傅少棠沒有半分遮掩,擺明就是為了這事,反而教方既白一時為難,不知該怎麼回答。
自少時一見,他便對這淵山高足有十二分的好感,偏偏此刻看來,傅少棠卻似是對他多有偏見。恁的冷淡一個人,卻偏對那平庸少年假以辭色,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
&兄……前日裡是我孟浪了,那事是我做得不對……」他說的十分誠懇,「但此去小鏡湖,你我二人皆是走水路,左右路程相同,為何不同行,這樣還多了個照應……」
方既白見傅少棠蹙眉不答,又苦笑道:「而且在君山巔頂上,你也拔劍取了太始一人性命,此事全因我而起……我知曉你可能並不在意,但無論如何,都救了我一條性命,卻是我不敢忘的……若是在路上,再有太始門人來尋麻煩,我也可向她們說清,不讓你白白擔了這惡名……」
傅少棠便想直接打斷他,他出那一劍並不是為了救方既白性命,而是因為顧雪衣因他愚蠢,而卷進那場風波。卻在這時候有人輕輕扯了扯他衣袖,一低頭,便見著顧雪衣清澈眼神。
&一路走罷……左右路程也是相同的,不是麼?」
傅少棠心裡微怔,卻終於點了點頭。
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
人潮湧動,熙熙攘攘。傅少棠遠遠綴在後邊,只確保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不出視線。
那一日顧雪衣要他答應方既白,他雖然不知道少年是什麼意思,但是也隨了他的意。左右自己並不大在乎,那一劍確然是自己斬下,太始門人想要尋仇,他也自然會接著。
難道在這滄陸上,他經歷的風雨還少了麼!所歷紛爭,又哪裡全部都是和自己有干!不過來一個應一個,來一對,應一雙,他也並不會害怕。
時日尚早,便由得顧雪衣、白滄河兩人在這裡耽擱。這一日天氣放晴,兩人說想要上街遊玩,他嘴裡應允了,心裡又放心不下,於是只能在後面遠遠跟著。
白滄河一路都是好奇之色,左瞅右看,根本停不下來,所幸那孩子還有點分寸,知道顧雪衣雙手不便,也沒怎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