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將盡 卷八:古墓謎雲亂生死,今人妙手泯恩仇 第八卷七十四章:中秋(中)
面容姣好的女子見到來人,微微一笑:
「大公子。」看著童綺之手中的物件,江敬文皺眉:
「這是什麼?」
「這個啊?」童綺之抖抖膝上的大氅,將針線穿了進去:
「小公子前段時間寄回來的,料子倒名貴得很,可惜破損了,我左右無事,便拿來補補。」江敬文面露不愉:
「這些事交給縫衣服的嬤嬤就好。」童綺之細心縫上一處破損,頭也不抬:
「一樣。」
「不一樣,」江敬文呼吸有些粗重:
「我江家於你有愧,怎可再讓你受累?」童綺之聽他語氣有異,手便停下了。
她抬頭,隨後一笑:
「有愧也是小公子有愧,大公子如此失態,卻是什麼道理?」
「我」江敬文臉一紅,一時語塞。
「說起來,我該謝謝小公子才是。」童綺之言語中儘是感慨:
「當年他一鬧,我卻因禍得福,草賤之身得以逃離苦海,入了江府,過了這些年的安生日子」她頓了頓:
「還遇見了大公子,承您多年照拂,真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說罷,她低下頭去,繼續縫補那件大氅,油燈一晃一晃的,她的影子也在牆上不斷搖曳。
江敬文望著牆壁,沉默許久才道:
「這是江家欠你的。」
「我要離開了。」童綺之手上不停,似乎再說一件尋常小事。
「離!離開?」江敬文悚然一驚。
「我已不記恨小公子了,替他補完這件衣裳,我與江家兩不相欠,便該走了。」童綺之似乎有些手冷,用大氅罩住手掌。
「去哪裡?」
「天下很大,哪裡去不得?」江敬文手足無措的僵在原地,好久才憋出一句話:
「你可以留下來。」童綺之仰起頭:
「為什麼?」江敬文微微握拳:
「我我希望你留下。」他素來是個溫良恭儉之人,陡然說出這話,於他而言已算十分大膽。
「一個不算有力的理由。」童綺之笑著搖搖頭,隨後道:
「身後柜子里,有你的東西。」打開柜子,裡面整整齊齊放著數百兩紋銀,江敬文身子一震
「你這些年的俸祿,綺之心領了,多謝大公子高義。」江敬文轉過頭,突然激動:
「童綺之,你什麼意思?」童綺之面不改色:
「無功不受祿,綺之承蒙照顧,已不勝感激,怎敢再要大公子的東西?」江敬文抱起箱子,賭氣似的出門,一路走出好遠。
五年前,秦城長安街,二人初遇。一把鋒利的剪刀抵在她的脖頸上,斑斑血跡染紅衣襟。
持刀之人,正是她自己。圍觀諸人大呼小叫聲中,他走到她面前,指向自己心臟。
「請刺這裡。」她愣住,她不知道這個青年是誰,為什麼要替那個小混蛋承擔過錯。
那一刀終究沒有落下。他借了一筆巨債,替她贖了身,回到江府的第一晚,她沒睡著。
江老爺把小混蛋吊起來揍了一晚上。第二天,他將奄奄一息的小混蛋拖到自己面前:
「畜生!給童姑娘道歉。」她很久以後才知道,這是他這輩子發得最大的脾氣。
五年來,她在江家做了個閒人。
「童姑娘自此以後是我的義女,在江家以主人身份住下,他日若覓得良人,江府以嫁女之禮相送。」在老爺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分明看見,他臉上有掩蓋不住的驚喜。
「小爺我回來啦誒!童,童姑娘?」第一年過年,小混蛋回家,第一個便撞見她,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
「大嫂?」
「又在胡說!」他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把小混蛋轟走。那天明明沒有那麼冷,可他的耳朵卻紅得過分。
他的俸祿與公事比起來,實在是少得可憐,可每個月初,他都會早早回家,踱入她的房間,與她分享些趣事,她也不插話,只微笑著聽著,可他卻說著說著就打起了結,只好匆匆告辭。
他離開的位置上,便會留下幾兩碎銀。她也問過為什麼這麼做,他反反覆覆只會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