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將盡 第十卷四十六章:城郊
周自得垂下頭:
「養傷那段時間,我萬念俱灰,沒有任何人來看望我,堂堂知府,倒比一個普通人尚且不如,傷好以後,那個失蹤許久的湯師爺來了,原來他也去了長沙,還帶回了布政使大人的信,信里有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附有一段留言——聽送信之人的話。」
「後來呢?」江笑書問道。
「後來,湯師爺拉著我去了武陵郡碼頭,把銀票給了獨龍哥,他說的什麼我記不清了,但總歸是些阿諛討好的話,隨後獨龍哥哈哈大笑,派人抬了好幾箱黃金,送給了我」周自得嘆氣:
「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送禮,第一次貪污受賄,而且是在上官的暗示下做的,真乃我周自得之奇恥大辱」江笑書原本以為,自己在芷江遇見的王逵之流就已是囂張至極了,可與江岳幫真正的核心成員獨龍哥一比,卻是小巫見大巫了江岳幫的兇殘以及他們所能掌控的力量,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像,在芷江的所見所聞,不過是冰山一角。
周自得突然道:
「江公子,方才你的問題,在下已給予了回答,現在我也有一個問題問您,請你一定要告訴我。」江笑書頓時會意:
「不錯,我若是你也一定會問的——江岳幫如此強大,甚至連布政使、按察使都與他們有勾結,我究竟是憑了什麼,能讓他們如此忌憚,甚至不惜大損顏面,都要與我求和?」周自得連連點頭:
「江岳幫分舵被滅之事,雖然極其罕見,卻絕非從未發生過,就說上個月,資江漕幫就曾一夜之間連滅江岳幫三縣分舵,引起不小的轟動,可江岳幫非但沒被嚇住,反倒派出雙刀虎率領精銳,徹底將資江漕幫殲滅。資江漕幫尚且如此,江公子你雖滅了芷江分舵,可你勢單力薄,又是外地人,怎麼會」江笑書一抬手指:
「不錯!關鍵就在於我來自於外地。」周自得不由得好奇:
「哦?」江笑書笑笑:
「周大人可聽得出我的來歷麼?」周自得心思一動,便道:
「江公子說話常有兒化音,腔調中有濃厚的京腔,但有時語句中又帶有倒樁在下冒昧一猜,江公子是京城人士,求學卻是在齊魯大地的徐州、青州一帶,是麼?」江笑書豎起拇指:
「正是如此,馬忠國寫給你的信中,當然也提到了,我是一名舉人,京城的武舉人,明年武舉會試殿試,那可是要見皇帝的,上動天聽,他們如何不懼?」周自得卻皺起眉頭:
「即便是來自京城,可江岳幫卻也未必懼你,更何況,江公子你現在人就在湘州,江岳幫在此一手遮天,又豈能因為你一個普通的京城舉人而忌憚呢?這可教人想破了頭」江笑書見周自得為人剛正不阿,又極富正義感,本已十分欽佩,此時見他眼中光芒漸漸熄了下去,不由得心中一動——這位周大人言語如此坦誠,而且立誓要清除剿滅江岳幫,在這烏煙瘴氣的湘州,這等人物是何等難得?
倘若將我的計劃告知他,將之發展成盟友,日後能有個照應這所謂
「計劃」,便是那日求和之後,與盛於燼發生爭執的那一事了——江笑書欣然接受求和,而盛於燼則表示自己與江岳群賊不共戴天,並對這種行為表示極度不理解,江笑書分析了一通敵我優劣勢之後,也無法說服眾人,即便是素來溫和的王勁威,都表示無論怎樣勉強也無法接受。
直到江笑書的最後一句,才產生了一錘定音的效果:
「到了武陵郡,我會向秦麟傳信,差不多就是我們離開湘州的時候罷,秦麟的人就會抵達,屆時,江岳幫一定會面臨滅頂之災。」方才聽了獨龍哥在武陵郡乾的種種惡事,江笑書更是十分憤慨,再想起自己的計劃,便心安理得的多了。
但要不要告訴周自得自己的計劃,江笑書心中卻仍在猶豫,畢竟,從得到天絕令的那一刻,大師兄張謙君便反覆叮囑,這個身份絕不能輕易讓人知曉
「江公子,江公子」周自得忍不住推推正在發呆的江笑書,眼中滿是希冀:
「江公子,周某初入官場時,總想著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可在宦海浮沉數十年,也漸漸明白了自己的本事,修齊治平是做不來了,白白蹉跎了數十年光陰,沒有妻室,亦無兒無女,在這世上沒有什麼牽掛了。此生唯一的願望,只希望能讓自己治下的武陵郡更好些,百姓安居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