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是傅錦墨就站在對面，直勾勾地盯著她，沈知梨會假裝看不見他，招呼都不打一聲。

    傅錦墨染墨般的眼睛，深邃不見底，濃烈的寒意，絲絲縷縷又無聲無息地鑽入沈知梨皮膚。

    沈知梨渾身發寒，不敢多待，亦不願多待，小心翼翼地準備離開。

    「怕什麼？」傅錦墨在她即將越過他時，突然側眸出聲。

    沈知梨頓住腳步，與他的視線撞在一起，強行鎮定，「沒有，您誤會了。」

    傅錦墨扯唇，涼薄又嘲諷地笑，「張全徳的事重拿輕放，何明遠的事斤斤計較？」

    沈知梨知他是聽見了她講電話，至於張全徳的事，瞞不住。

    她低眸，視線落在他皮帶的金屬扣上，抿抿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處理方式。」

    傅錦墨毫不掩飾地嘲弄，「你的辦事方式還真讓人意外。」

    沈知梨不說話，任由他嘲諷，反正他有氣，想發泄。

    傅錦墨突然伸手，戳她額頭，「低著頭幹什麼？見不得人？」

    沈知梨抬頭看他，略顯無辜，「你心情不好，我不想跟你正面對上，成為你發泄的垃圾桶。」

    傅錦墨要笑不笑的陰沉模樣，「那你倒是說說，我怎麼心情不好？」

    沈知梨不想說，亦不敢說，她算計利用他，他心生厭惡，她懂。

    作為上司，喜歡聰明幹練處事周到的下屬，作為男人，喜歡乾淨單純的女孩子，偶爾撒嬌沒問題，但不能太過。

    他可以算計利用她，但他不見得會喜歡你算計利用他，這樣的女孩子，心機太深。

    傅錦墨咄咄逼人，「怎麼不說話？」

    男人眉眼間帶出戾氣，沈知梨輕嘆，「傅總，我沒什麼好說的！我約了朋友吃飯，得回去了！」

    傅錦墨攔住想逃的沈知梨，「朋友？江書銘？什麼時候成的朋友？」

    沈知梨心裡狠狠一跳，說不上是驚喜還是意外，「你找人監視我？」

    傅錦墨高傲，「我沒那個閒工夫，林南音看見了你們。」

    沈知梨恍然，面色淡定地說：「既然如此，傅總就別在這裡浪費時間，趕緊回去陪林小姐吧！」

    傅錦墨意味不明，「會的，不用急。」

    沈知梨，「……」

    他的事，她有什麼可急的。

    沈知梨見他不說話，也沒有再試圖阻攔她的意思，趕忙跑路。

    回到座位，江書銘笑著說：「你這通電話講得挺久，還真是個大忙人啊！」

    沈知梨不好意思地說：「工作上的事，聊得是久了一些，讓江少久等了。」

    江書銘和善，「沒關係，男人等女人，天經地義。」

    飯吃得差不多，沈知梨答應請他吃飯，就搶著買單，沒讓江書銘出錢。

    回家後，沈知梨洗完澡就開電腦，開始準備寫訴狀。

    格式她都清楚，並不費力，完成後，發給楊昊，給他留言。

    躺在床上，閉上眼，都是在消防通道內傅錦墨看她的眼神，幽幽冷冷，像是漩渦要將人溺斃。

    早上被夢驚醒，沈知梨洗漱完吃早餐，照常上班，找劉思宇談合同的事。

    「我昨天去見過嘉和的黃主任，聽他的意思應該是找了另外的合作方採購設備，」沈知梨直言。

    「合同是你簽的，黃主任那邊一直都是你在接洽，你覺得接下來該怎麼處理？」

    毀約的事並不經常發生，既然是接洽客戶的專員，他更了解事態。

    劉思宇不到三十，精瘦，戴眼鏡，有學識有能力的模樣。

    「黃主任想壓價，我沒申請到他想要的價格，他私底下聯繫了另外一家公司，應該在談，沒簽約。」

    沈知梨心平氣和，「既然沒簽約，就是還有挽回的可能性，可以再聯繫聯繫。」

    她昨晚見了江書銘，後面基本上沒怎麼聊合約的事，江書銘怕是指望不上。

    劉思宇笑，「東西賣不出去，對方無非就是嫌價格高，我們不降價，他不要，要想挽回，就只能降價。」

    買賣東西也就這麼回事，再好的東西，都想砍價，能省則省。

    沈知梨不動聲色，「所以你是什麼意思？不想挽回？就放任流失這個客戶？」

    劉思宇態度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掛著笑，卻又疏離。

    「我也不想，可價格就不是我能控制的，我沒權限給他想要的那個價格。」

    東西對外是統一的價格，至於談合作的時候能給多少優惠，卻是可以商量的。

    有一定的控制範圍，但底下員工沒權限，要跟領導申請。

    他這副態度，擺明了要沈知梨接手，沈知梨心知肚明，「行了，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吧！」

    剛上班的小年輕尚且有幾分衝勁和韌性，時間一久，就變得圓滑，能混則混，能推則推，不擔責。

    沈知梨聯繫江書銘，試探著問，「江少，昨晚說的事，有眉目嗎？」

    江書銘剛剛起床，還打著哈欠，「沈小姐，現在才幾點？你未免太心急了吧？」

    沈知梨瞥著電腦顯示屏下方的時間，額角輕輕一跳，「我是沒江少好命，想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的。」

    江書銘笑，「沈小姐不識趣，非要把自己弄得苦哈哈的，又跟人訴苦，挺有意思。」

    沈知梨心裡罵人，嘴上卻是客氣，「您就別拿我打趣了，我沒那個命，江少，您看您有沒時間，幫我問問江院長，能不能見一面？」

    江書銘回，「我不跟我爸住一起，他們年紀大愛嘮叨，我嫌煩，你要是急，我一會兒打電話問問。」

    沈知梨道謝，掛了電話，臉色一變，跟人陪笑臉這種無奈的事，臉都要僵。

    她按著額角，看葉磊的工位，人姍姍來遲，她立刻走過去，揚起笑臉，「我請你喝咖啡，聊兩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