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仙魔一念

    下方是無盡血池滾滾翻湧，上方是雙眼赤紅的入魔師弟，秦離此刻當真是進退不得。

    在鎮靈珠所給的畫面中，秦離已然看到，這錢復乃是大魔項楚於八千年前散出的一道神念，在最近幾十年才機緣巧合之下化形成人，然而，當他費盡心力混入祁連谷之後才發現，祁連谷早已發覺了後山之中的隱秘，已然將其化為禁地派了弟子看守山洞，錢復一個道行低微的小修士是肯定進不去的。但也許是天佑項楚，誰能料得，修真門派之間竟會開戰，而一向實力鼎盛的祁連谷今日竟會有滅宗之危，看守山洞的弟子自然只能前去參戰，而這也給了錢復一個機會。但錢復也沒料到，自己竟會被一掌擊昏困在屍堆之中，動彈不得。而秦離也沒料到，自己竟會出現在此處，並救出錢復，隨即一步一步地走入他的陷阱。

    一連串的巧合，卻偏偏達到了項楚的目的。難道冥冥之中真有那麼一隻手，在推動著一切嗎？

    身下的血池在翻騰，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向上漲去，吳道子的那具寶骨在嘎吱作響，幾乎快要散架，秦離也不是沒嘗試過把鎮靈珠放回去，可靈骨合一的格局一破，任你如何彌補都是無用的。血池已然漫過了秦離的腰部，浸泡在血池中的部位都已失去了知覺，要是沒過頭頂想來便是必死無疑了。

    雙眼血紅的錢復在石台上方發了瘋似的大笑，歇斯底里的聲音傳到秦離耳畔當真是無比刺耳。

    突然，錢復的笑聲戛然而止，只見他整個人僵立在石台之上，臉上的表情還保持著狂喜的模樣，有微風吹過，竟是整個肉身都化作了沙礫散在風中，無影無蹤了。

    想來是他的本體即將出世，於此便收回了昔日散出的那縷神念。

    「這孫子」秦離啐了一聲，定定地看著那左手的玉鐲

    「師父，徒弟無能，今日怕是要死在此處了，你若是活下來，請千萬記得有我秦離此人。其實，如果有可能的話，我真希望，你不是我的師父，而是我的，妻！」秦離一字一頓，說得極是鄭重。言罷，便伸出手去，要脫那玉鐲。

    「秦離，無需如此。今日放出大魔，讓你遭此橫禍，實乃我貪慾所致。我已在離木之巔孤寂了三萬年，便是死在此處也沒什麼可惜。還有，我乃南疆天女，你若是有膽，到了九幽黃泉來尋我便是。」南瑤聲音清冷而決絕。

    「嘿嘿，你這麼說便是同意咯，我秦離是何等幸運能擁有……」血池已然漫上了秦離的胸口，肺停止了呼吸，心停止了跳動，再也說不出話來，嗓子裡只能發出「嗬嗬」的嘶叫。突然右手一個使勁，竟是脫下了左手的玉鐲，用最後一點力氣向著石台之上高高擲去。

    「叮」玉鐲落在了石台之上，完好無損。

    血浪一點一點地淹過秦離的頭顱，高舉著的雙手也一點一點地垂下，絕色傾國的南瑤突然掩面而泣，三萬年來的第一滴清淚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已在血池之下的秦離？

    …………

    一個溫暖的夢，秦離感覺自己似乎泡在溫暖的澡池裡，四肢百骸都無比舒泰。

    緩緩地睜開眼，淡金色的光線充斥著所處的整個空間，如陽光明媚。

    有花香撲鼻，有鳥語清脆，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難道這便是死了的感覺，似乎，也不賴啊。

    秦離微微一笑，便往前走去。

    是不是我要去找那座奈何橋，然後碰到一個老太婆，隨後喝下一碗難喝的湯？

    前方確實有一座橋，一座淡金色的橋，橋下有淺綠色的清澈河川緩緩而過，但立在橋頭的卻是一個少年。

    墨色的長髮梳成一個髮辮垂在身後，乍一看去還以為是個英氣的女子，待得走近，寬大的額頭，濃密的劍眉竟連入鬢角，腰間佩一劍，無鞘，鮮紅如血。

    好俊的一個帶劍俠客！

    秦離朝著他微微一笑，便欲踏上橋去，他感覺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橋的彼岸著呼喚他。

    「且慢」那英俊劍俠伸手攔住了他：「此彼岸非你所想的彼岸，此處溫暖如春，並且有你最想要的安定和安全，難道不好嗎？」

    「可我總覺得對面有什麼在呼喚著我，是我熟悉的聲音。像是我的爹娘，又像是哥哥，但有時又像是我的師父。」秦離很有耐心，向著那劍俠細細地說著心中所想。

    「我實話說與你吧，橋的對岸乃是阿鼻地獄，你所聽見的俱是你的心魔，你若過去便會受盡油煎拔舌之苦，永如行屍走肉一般。」劍俠的勸告也很誠懇。

    「可我在乎的人好像都在對面，我怎麼能不去呢！」秦離有些急了，因為他仿佛看到了父母的身影。那個自他六歲起便離他而去，但卻在他心中不可磨滅的身影。

    「執念，都是執念，你已由仙道入了魔道，快些醒來吧！」劍俠拔出赤色仙劍將秦離攔住。

    「若是尋我的至親便是入魔，那這魔，我便入了！若是連行走的自由都失去了，只是為了在這裡安度此生，那這仙境我也不住了！」秦離一拂袖推開那劍俠，毅然踏上了那橋面。

    「既然你意已決，我也無法阻止，這把劍便借你一用，省得你在無間地獄為那小鬼所欺。」那劍俠嘆了一聲，便將那劍扔了過來。

    秦離大笑接劍：「謝了，姓荊的。」秦離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喊出那人的名字，似乎在他的記憶中有這麼一個劍客就是姓荊。

    橋上有三十六隻玉獅蹲坐橋欄，下方河水濤濤，有游魚戲水而過。

    秦離又回望了一眼身後，那劍俠已經沒了蹤影，只剩一地的鳥語花香，

    「想想還有些不捨得呢，但我的世界如果只有我，那就算遍地錦繡，滿城花開又有何美景可言。」秦離望著身下河川喃喃自語。

    緊了緊衣衫，正了正冠帽，持著那柄鮮紅如血的仙劍便向前大踏步走去。

    看不見眼前景，但耳畔的聲音卻越來越嘈雜，

    似有雞鳴狗吠，似有商販沿街吆喝，似有千百朝臣山呼萬歲，

    「姓荊的，你所說的地獄不就是人間嗎？但人間又怎會是地獄呢。」

    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