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海巨宦 之三十二幸得佛郎機不辨虛實
那日盧復禮乘坐小船前往吉貝嶼,還沒到達,就有一艘三桅帆船迎了上來,船上幾個小西洋土番拿著刀劍喝問他幹什麼。\\www。qΒ這時盧復禮的船上除了船夫之外一個護衛也沒有,他按了按腰間的佩刀,實際上是有些緊張、害怕的——此時那些小西洋土番若要為難他他根本無從抗拒,但想起了李彥直對他的期待與囑咐,心想:「我萬萬不能辜負了三公子!更不能丟了華夏子弟的臉!」
事實證明,李彥直派了他來,眼光還是不錯的,盧復禮雖然缺乏經驗,但畢竟是止戈館的弟子,膽色勝過常人,聽了那幾個土番的喝問,卻瞪大了眼睛,指著他們反喝道:「我是大明巡海官部將,你們是什麼人!跑來這裡幹什麼!」
那幾個土番被他一喝,反而有些嚇住了。有明一代,得益於永樂拓海疆、鄭和下西洋的餘威,中國人在小西洋甚得尊重,華語也是重要的溝通語言之一,尤其是那些會到東海來做買賣的土番、回回,懂得華語的就更多了。那三桅帆船上的大副圖信是個華人與小西洋人的混血,聽得懂中國話,對中華是打心裡敬畏,聽盧復禮自稱是巡海官部將,就不敢再大聲說話,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們是商人,來這裡做生意。」又說:「這裡是大海上的荒島,怎麼大明朝廷的巡海官巡到這裡來了?」
盧復禮想起了李彥直的宏論,胸膛一挺,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萬國之王,也都是我大明天子之臣!何況我朝在澎湖本有官署,只是當年因無用而暫時廢棄。如今海盜既起,重建澎湖巡檢司便是理所當然之事!你們來東海,連這事也沒聽說嗎?」
他一開始是引用李彥直的言語,慢慢說開了就自己開始編,若李彥直在此聽見,一定要大讚他幾聲「孺子可教」!
圖新又問:「那大人你這次來是要來幹什麼?」
盧復禮聲色俱厲地喝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來問你們跑到這裡來幹什麼!還在這裡胡亂開炮,還將我大明官吏放在眼裡嗎!我這次來,一是要向你們宣諭孝廉老爺的命令,二是要到吉貝嶼巡察居民有沒有被你們騷擾。你們的頭領是誰?快把他叫出來我好問話!」其實他這兩句話說得有些色厲內荏,只是干大聲而已,底氣有些不足。
但圖信不知根底,哦了一聲,就去和船長卡爾森——也是這艘船上唯一的佛郎機人——說,卡爾森聽了一時也摸不清盧復禮的底細,就和圖信耳語了幾句,其實盧復禮沒蔣逸凡那樣的驚人天賦,只是專修幾樣本領,並不懂佛郎機話,他們就算公開說盧復禮也聽不懂。
圖信和卡爾森商量過後,就來對盧復禮說:「我帶你去見我們的船長。請上船來吧。」
卡爾森手一揮,就有幾個小西洋土番跳了過來,將盧復禮團團圍住,圖信叫道:「別太無禮!」又對盧復禮說:「請跟著我們的船來。」
那幾個小西洋土番都抽出了刀,盧復禮也按刀對待,只是雙方都沒有動手。盧復禮這次是乘坐一艘漁船來,船上有兩名隨行船夫,都是機兵,他們以眼色詢問盧復禮,盧復禮道:「跟著他們。」
小船就這樣跟著大船到了吉貝嶼,海盜們趕著盧復禮登岸,讓他住進岸邊一處小木屋中等候。盧復禮在登岸時張望,見吉貝嶼漁寨的位置柵倒屋塌,不見人影,風中甚至聞到一些焦臭,他不免有些擔心又有些憤怒:「不知寨民如何了。」只是此時他有更加重要的任務在身——那關係著澎湖本島千百父老兄弟的性命,疏忽不得,且將擔憂與怒火壓下。
那小木屋外有兩個小西洋土番監視著,過了兩個時辰有人來換班,卻是兩個黃皮膚黑眼睛的水手了,盧復禮怕泄露機關,也不敢找他們攀談。到第二天中午,才在圖信還算克制的監視下上了聖約翰號。兩名船夫依然被軟禁在那個小屋子中。
佛郎機人將盧復禮帶到其中一艘海盜船「聖約翰號」。昨天卡爾森早和其他佛郎機人報告過了,佛郎機人的頭目決定就在甲板上會見他。盧復禮登上甲板時,佛郎機人倒也沒有搞出個什麼刀陣之類的伺候,但兩排站立著十幾個鬼一般難看的海盜,若是讓個文弱書生來此,說不定就嚇住了。幸好盧復禮在月港時也見過佛郎機人,對這個物種有了免疫力,心想對方排場越大越不能被嚇住,將頭一昂,就走到了甲板的最中間。
在這裡,坐著四個人:左邊是一男一女,男的披著一身貂皮,戴著寶石帽子,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