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唐 第一百二十九章 案情重演
李閒與陸元方在議事廳的會面出乎意料的尋常。
陸元方只是循例關心了一下馮大慶案的進展,李閒也沒有隱瞞,將目下停滯不前的狀況清楚向陸元方說明,並表態道:「下官查案不力,請大人責罰。」
李閒這並非用的以退為進的策略,而是真心覺得有些辜負陸元方的信任,從接手馮大慶案到現在,也有些時日了,準確的說全無進展,讓他確實有些無顏面對陸元方。
陸元方卻笑道:「李大人說哪裡話,查案子本就是個細緻耗時間的活計,總不能每個案子都像張阿珠案那般,可以另闢蹊徑,這點本官是了解的,李大人勿須有顧慮,繼續按部就班的調查便是。「
陸元方如此體諒,李閒更覺慚愧,上官若是催三催四哪怕下什麼所謂幾日破案的死命令,那都無所謂,做不到他也不會有絲毫心裡負擔,最怕遇上陸元方這樣全心全意信任支持的,所謂士為知己者死,那些士估計也都不想死,可碰上這樣的知己,也就沒得選了。
李閒只得表態:「下官不敢辜負大人的信任,調查須臾不敢耽擱,勿部昕大人那邊想來也快有消息,下官還想從高延睿一干人身上入手看看,說不得還能有更多發現。」
陸元方頷首道:「本官找你來便是為的這個事情,勿部國公父子那邊已經有消息,高延睿、孟平甫、杜瑾渝都已經被羈押控制,他們派人向本官請示,本官已派人過去接手,今晚便會將一干人犯押解回來,一併關入後院假山下的秘窟,所以今晚你便可以展開審訊了。」
李閒有些驚訝,「如此順利嗎?」倒是出乎他的意料,還以為高延睿一伙人怎都會製造麻煩,甚至搞武裝衝突呢。
陸元方卻似乎知道些什麼,淡淡道:「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總之都是他們自找的。」
他沒有往深了說,李閒也不好深問。
陸元方找李閒來便是為的此事,李閒預計晚上的審訊必然會熬至很晚甚至通宵,便著人回去知會平兒,與家裡那邊分說一聲,同時也帶信讓平兒與雲氏兄弟匯合後一併趕過來,審訊這等事情,雲氏兄弟是行家裡手,萬不得已刑訊逼供的話,交由他們最是放心。
李閒過議事廳這邊時天色不早,又與陸元方針對案情交流討論了一段時間,之後夜幕便降臨,晚飯是督府廚子置辦的菜餚,精緻但絕不奢華,顯示陸元方既講究生活品位,又不鋪張浪費,與其為人處世十分相像。
讓李閒驚訝的是,陸元方卻是吩咐人把菜餚安置在馮大慶發瘋的別院,陸元方對他道:「在那處進餐,李大人不會有心裡負擔吧?」
李閒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下官正想什麼時候做一下案發現場的還原,都督大人提前想到,倒是省了下官還要硬著頭皮提出了。」
這並非虛言,因為調查始終停滯,李閒已經打算向陸元方請示,還原案發現場,這卻是需要陸元方的配合,因為真正親歷現場一切的,除了發瘋的馮大慶,便只有陸元方,旁人取代不了。
陸元方對李閒明白他的心思十分滿意,點頭道:「那咱們便過去吧,這餐飯本官便是個嫌疑人的身份,一切聽李大人吩咐便是。」
李閒自然卻之不恭,兩人便來到那別院。
以往那些無用的東西都已經清理乾淨,全新的宴席擺下,陸元方顯然早有準備,廳堂內諸般事物全然依照宴請馮大慶那日一般無二的擺下。
桌椅菜餚,檀香爐、紫荊花,便連那日隨侍的執役都是同一人,是陸元方從神都帶過來的心腹。
陸元方一進廳堂便入了戲,對李閒道:「馮大人,請入座,用過這餐飯,明日馮大人便要被解送神都,在此之前,陸某有些話卻是想與馮大人說上一說。」
李閒曾聽陸元方詳細口述過那日的情形,對馮大慶的反應了如指掌,便冷笑兩聲,也不入座,縱目打量周圍,冷冷道:「馮某被羈押這些時日,這別院怕是沒有空下來,成了陸大人的新居了吧?」
陸元方想開口,馮大慶指著靠窗台案開的艷麗奪目的紫荊花道:「不過陸大人的品味著實一般,這等艷俗的宮粉羊蹄甲,馮某在時,是決不許人放在這處,破壞我這竹崖居的格調的。」
竹崖居是馮大慶對他這別院起的名字,貌似取隱於竹海,人亦如竹,崖岸孤高之意,若是未看過他那奢華臥室的真相,還真有幾分迷惑性。
陸元方這時起身,來到靠近窗口一側,將椅子扯開,姿態放低道:「馮大人先請入座吧,至於這竹崖居,陸某從未涉足,只是今日宴請馮大人,為表誠意,才於此擺宴,那宮粉羊蹄甲馮大人若是不喜,著人撤了便是。」
馮大慶看眼陸元方,擺擺手道:「不必麻煩了,煩請陸大人著人燃上一爐沉香,要最好的那種,普通品種馮某嗅不慣。」
陸元方有所求,自然依言照做,吩咐下去,心腹執役便取來一早備好的沉香,於檀香爐中燃點,頃刻間廳堂中便瀰漫起扶餘馨香的味道,讓人聞之心靜。
沉香如水,靜心滌念。
這是馮大慶的一大喜好,廣府官員人盡皆知,投其所好搜羅極品沉香賄賂者不知凡幾,陸元方著人點上的這塊便是從馮大慶的財物中抄沒所得,乃是點燃後能聞到五種香氣的極品,那行賄者因此連升三級,不說這些官員,便是那沈憐,據說也是在燕兒樓與馮大慶往來時,喜燃上品沉香,這才抓住馮大慶的心,被其贖身為妾的。
待沉香燃上,香氣飄散,神經一直緊繃且保持戒備狀態的便一下子放鬆下來,坐進陸元方拉開的椅子裡,卻是沒有理陸元方,而是自顧斟酒夾菜,吃喝了起來。
陸元方對此更不會有意見,他也坐回椅子,看著馮大慶一番狼吞虎咽,倒也可以理解,之前數日的羈押,吃喝都是粗陋食物,對養尊處優之人來說的確是一種煎熬。
待馮大慶吃了一會兒,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陸元方估摸著差不多了,這才開口道:「馮大人,陸某想與你做個交易,只要你把在廣州發展的彌勒教徒名單交出來,陸某可以擔保給你一個痛快,而無需解送神都受那嚴刑拷打不堪之苦,這點想來不用陸某多言,你也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