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地面結了一層霜，驛站的流放隊伍即將出發。

    刀子似的冷風颳過臉頰，所有人瑟縮著身子，若是走得慢了，少不了要挨兩鞭子。

    身後是越來越遠的京越，而前路越發荒蕪寒冷。

    近日，大家都趕著進城賣出貨物，再冷些，街上就沒多少人了。

    京城最繁華的地段，街邊賣混沌，熱湯的鋪子正熱鬧著，煙火氣和吆喝聲混在初冬的冷風裡。

    柳二娘卻抱著東西，走向另一邊僻靜的道路。

    青石巷的雜貨鋪開著，裡面的掌柜瞧見她站在邊上，先是打量了她一眼，這才不動聲色地開口問，

    「姑娘是來找人？」

    柳二娘怔愣了片刻，想著沈姑娘先前提過的雜貨鋪，應當就是這家，便斟酌著說，

    「我是來給沈姑娘送貨的。」

    雜貨鋪掌柜心裡戒備放鬆了幾分，和善道，

    「沈姑娘的鋪子就在後頭，若是沒開門，你可以先把東西放在我這，銀錢我會先支給你。」

    「多謝您。」

    柳二娘微笑頷首，抱著東西往裡面走去。

    見到熟悉的木門時，心裡懸著的石頭總算放了下來。

    今早出門，她特意換了身自己最體面的衣服，雖也是粗布，但是她一針一線，按照最寬裕的用度縫製出來，不會捉襟見肘。

    平日裡都捨不得穿，想著今天來送布料，給沈姑娘留下個好印象，這才拿出來。

    來的路上，她一直在擔心交貨的問題，畢竟知曉，這間古玩鋪子不同尋常。

    面前木門沒開，上面掛著個牌子，『請往這裡按鈴』

    柳二娘從來沒見過這東西，將信將疑地伸手按上去。

    好像沒有反應。

    是她按鈴的方式錯了？

    她猶豫了一會，正要重新按，沒想到，門竟然自動打開了。

    沈柚才起，穿著身碎花居家長裙就匆匆下樓，正好瞧見柳二娘抱著兩匹錦緞，拘謹地站在院子裡。

    「進來吧。」她喊了一聲。

    「是。」柳二娘有些錯愕地看著沈柚披散的頭髮，還有腳下的拖鞋。

    木屐她知道，富貴人家會穿。

    但這種毛茸茸，上面還帶兩個兔耳朵的從來沒見過。

    看起來十分柔軟，暖和的樣子，而且底部一點也不像木屐那麼硬，京中的貴人們應該都會喜歡。

    「沈姑娘，這是您定的布料，您請過目。」柳二娘收回目光，雙手把料子遞上。

    「放在椅子上就好。」沈柚揚起笑容，「你先坐會。」

    柳二娘受寵若驚地抬起頭，半響才用極輕的音量應了一聲。

    她以前也去鎮子上富商家中送過帕子，主家的丫鬟都比普通人高一等，在宅子眼睛不能亂看，出了錯，下回是決計不能再讓她做工。

    更何況入坐，那都是主家的客人才有的待遇。

    在沈姑娘這裡，她卻感覺，對方是把自己當做一樣的人。

    這份尊重，怎麼會不讓人動容。

    沈柚隨手從櫃檯里拿了根魚尾造型的木簪，把頭髮綰上，然後開始查看柳二娘送來的布料。

    她是外行人，但接觸過不少好料子，手感還是分辨得出來的。

    兩匹布，一匹帶蝴蝶刺繡，看著相當靈動。

    柳二娘屏住呼吸，緊張地觀察沈柚的表情，生怕自己織的布料不過關。

    直到聽見沈柚說，「東西不錯。」，才鬆了一口氣。

    「這裡二十兩是尾款。」沈柚拿出了兩份銀子，「這邊的一百兩，算是後面訂單的定金和預支給你的工錢。」

    她現在有出售渠道，多定幾匹問題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