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仙籙 第一章 長生(一)
天剛微亮,顧長生拿著木盤裝了髒衣服到河邊去洗。路上遇見鄰居田祥,打招呼道,「祥叔早!」
「早!」田祥停下步子,將肩上擔著的兩捆柴放了下來。看見顧長生穿得單薄,關心道,「早上天寒怎麼不多加幾件衣裳。」
她擺擺手,笑道,「幹活干久了自然會暖和的。」
田祥搖搖頭,不用想也能猜出這孩子心裡想些什麼。定又是為了省下銀子為她義父抓藥寧可委屈自己挨凍,「今晚過來祥叔家吃飯,寶兒有幾件舊衣服,放在柜子里不穿也浪費。我讓她娘給你改一改。」
「這怎麼好意思。」祥叔家境也不好,家裡孩子多負擔大卻還是三天兩頭請她到他家裡蹭飯,任她臉皮再厚也不好一直占祥叔的便宜。
「不就是一頓飯嗎,有什麼好計較的。」這孩子他從小看著長大,秉性善良就是不懂愛惜自己,節儉過了頭。「祥叔也請不起你吃山珍海味就是些粗茶淡飯,你不嫌棄就好了。」
「怎麼會呢。」這些年來要不是祥叔的接濟,依她和義父三餐餓兩餐的做法說不定早就餓死了。
田祥挑起擔子道,「我還要送柴,就不多說了,晚上記得過來。」
「好。」顧長生目送田祥走遠,心裡想著晚上該不該送份禮過去。整天叨擾祥叔一家子,每次都空著手去實在不怎麼好看。只是,她連飯都要吃不起了,哪裡還有多餘的閒錢送禮。「這年頭沒銀子還真不好辦啊。」
她是個棄兒,出生沒多久就被扔在閻王廟門口。那一日正值大雪紛飛的冬季一片片雪花像是亂飛的鵝毛遮得天地一片混白,若不是義父及早發現,她已經凍死,也就沒有這十六年來雖是艱苦但也知足常樂的日子。
撿到她時,她的襁褓里除了繡著一個顧字,再無其他線索,義父叨念說自己這生註定是無兒無女的。雖是救了她,也只是因為彼此之間有一段緣分,也就不強求她隨他的姓氏,讓她姓了顧。
這個小村並不富裕,因為土地太過貧瘠,就算是風調雨順也不見得會有好收成,大夥為了三餐溫飽而擔心,總是從天一亮睜開眼睛就開始為鍋里的米還夠吃幾天而發愁。壓根沒銀子添香油買香孝敬閻王爺。
所以這閻王廟的存在本來就是奇怪的事,問起到底是誰建的什麼時候建的,卻已經無從考察,問起村裡的老人,只說在她們年幼的時候這廟已經在了。
「任何東西都有他存在的意義。」義父言簡意賅這麼說著,她也就依從的這麼聽。就算沒人來燒香敬神的,她也照舊每日打掃清理,給閻王爺的神像擦拭。
她來到河邊,見到田祥的女兒田寶也在,手裡抓著木棍用力的捶著髒衣,長生喊道,「田寶。」
多年來靠著祥叔救濟,她往來田家頻繁和他女兒也成了朋友,自小一塊長大的情分,田寶有好吃的好穿的也願意分她一份。
田寶聞到她身上濃濃的藥,猜到她又是給她義父煎藥了才過來。因為年紀輕,說話也沒有忌諱,「嚴叔叔是不是好不了了?」
長生的義父都病了好長一段日子了,總是在咳嗽,喝了多少藥了也不見起色,還是面容蠟黃枯槁,手也細得像是她爹砍的那些柴火了。鄰里都在說那人是過不了這一關了,也說長生可憐,沒了父母,連義父也要沒了。
顧長生生氣了,「你別胡說,我義父只是病好得慢些。再喝幾副藥一定能好的。」
長生素來脾氣好,田寶意識到她就剩下這麼一個親人,比誰都要緊張她義父的身體。暗暗罵自己說錯了話,放下木棍,挨到長生身邊,討好笑道,「對不起,我也希望嚴叔叔能長命百歲。我爹常罵我不會說話,你就彆氣了。」
田寶長得標誌,明眸皓齒的,是村里公認的美人,為了道歉擠眉弄眼的卻是更見嬌俏,顧長生笑了。
田寶拍手道,「你既然笑了可就不能再生我氣了。」
顧長生拿出髒衣服來洗,「我哪有這么小氣,對了,我剛剛遇到祥叔,他讓我晚上到你們家裡吃飯。」
「晚上啊——」田寶拖著尾音,一臉踟躕。
「你晚上有事?」
田寶看了看四周,見沒人了才敢和她分享秘密,「晚上我約了隔壁的張全。」
顧長生啊了一聲,終於知道為什麼她要說得偷偷摸摸的,「祥叔不是不同意你們一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