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行 第一千六百零四章:是我的了
翟龍顯然未想到,自己數萬年來,首次出山征戰,竟是會等來這樣一杯"慰問之酒"。
他垂眸看酒間,那雙濃眉大眼之下,暴過一抹精光。
他雙目銳利如炬,鬚髮未修,腰身筆挺如標槍地站直身體,格外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君皇乘荒,忽然沉聲說道:"君上可知,讓臣下服此酒,意味著什麼?"
在那如野獸般飽含氣勢威嚴的目光注視之下,君皇乘荒原本下好的決心莫名一荒,不知為何有些心虛。
他端酒杯的手顫了顫,但並未收回去,他避開翟龍那炯炯如含雷電的目光注視,低哼一聲,道:"如今我水神一域戰事吃緊,命運危在旦夕,翟龍將軍做為我守護水神國域的神將,此刻應該是在我域疆土之上鎮守防線,抵禦敵軍,而非無詔擅闖本座這水神殿,在此為了一些敗軍之將求這種不知所謂的旨意?"
翟龍眼神不寒而慄:"君上覺得那些為你戰死沙場的將士是不足以魂歸故里的敗軍之將?!"
他那眼神太過於危險,以至於讓君皇乘荒倒退兩步,憤怒的面容之下,含著一絲難以隱藏的駭然與忌憚,他抖著手指,眼眶赤紅,將這麼不明的危險之意理解成為了殺意。
"果然,翟龍你早已起了反叛之心,為得苟活,降了那擎翱老賊可是?!!!"
翟龍面上一聲冷笑,眼底無盡譏諷:"原來,在君上心中,人人都是降兵?只是不知,是君上覺得自己手底下的兵太過怯懦,還是因為自知自己太過怯懦而覺得,無人會真心侍奉一個怯懦的主君?"
"還在這裡巧言令色!攀本君的污水!"
君皇乘荒大怒,從懷中取出一枚玄黃玉佩以及一卷畫軸,用力砸在翟龍的身上,悲憤交加,厲聲職責道:"你且看看,這玉佩是不是你翟大將軍的隨身玉佩,而這畫卷之上所畫著那兩個相談甚歡的兩人,是不是你翟龍與那老賊擎翱?!"
看到那兩個物件,翟龍心中頓時明白一切,於此同時,他亦是明白,邊關之上,那些被占領的廢墟之城上的同族同胞,再也不可能收斂屍骨,回到自己的家族與親人的身邊去。
縱然那個想要帶他們回家的念頭在心中瘋狂咆哮,可翟龍此刻卻無以發泄心下狂亂,這場水神國域的劫難不會因為誰的死而止步,而眼前這位君王,亦是不會因為誰的死,而心生動容,回首故看。
君皇乘荒是父帝血脈不假,可他絕非是一個合格的政客。
誰知,屠刀已然貼近後脖頸,這位天地五尊仙之一的君上大人,卻是連回首去看眼前處境現實的勇氣都沒有。
水神殿中依舊載歌載舞,軟弱的君王,綿軟的風流才子。
他竟試圖在這樣一個人身上抱有希望,試圖說服這樣一個人來力挽狂瀾,拯救改變水神國域的命運。
他不愛自己的子民將士,更沒有心思認知需要來為自己的子民創造生存的家園。
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因為他占據了芸芸眾生的一部分,故而形成了水神國域。
他雖為水神國域的君王,但這水神國域,永遠,都不可能只屬於他一人。
只是
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
人教他無用,他自從出生起,就是泡在蜜罐子中長大的。
唯有事教他,經歷一場真正的苦難,絕望,在他骨頭上刻下恥辱標誌,他方能醒悟。
翟龍悽然一笑,道:"但凡君上此刻走出這水神殿,都不可能夠會說出這樣一番愚蠢的話來。"
他拾起地上的玉佩,低身下去的動作背影竟有種說不出的滄桑。
他滿目自嘲,再無半分來時那般威嚴如山逼壓的氣勢,死如秋葉之靜美,大抵如他此刻心境一般。
他將那隨身多年卻又遭遇於戰場失離,戰場之上真仙教敵軍專攻取他之玉佩,又畫以如此畫卷。
在君皇乘荒的認知之中,他戰將翟龍,自盛世起,封身於水神一域,斷絕了一切與外界的聯繫,便是他君皇乘荒,想要見他一面,若未得他所願,怕是都難以見上一面。
故此敵軍對於他的真實面容,所知怕是甚少。
可是他出戰數日尚且未歸,他的玉佩,他的畫像,卻是已經先他一步,出現在了君上的桌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