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家國天下

    卓臻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上官祁。

    雙目通紅，滿是殺意的盯著唐昭雲，凌霜到他手中似如虎添翼，飲血無數。卓臻看著上官祁的背影，便又想起了很多年前，兩人跪在佛堂前，彼時，年愈四十的卓風伸手放在自己頭上，另一隻手身後握拳道:「歌兒，你命途坎坷，小小年紀殺業頗重，學武雖可成大業，但只怕將來傷人傷己，難得善終。」說完又看著一旁的上官祁接著道:「祁兒脾性溫和，心繫百姓，胸懷天下，可堪大任，今後可要多提點你師妹些。」

    上官祁的紫色衣袍早被鮮血浸透，此時早已殺紅了眼，卓臻跪坐在地上仿佛得意的勾了勾嘴角，暗忖:若是你卓風知道今日上官祁會為了我甘負罪孽，手染鮮血，會不會驚的從棺材裡跳出來……

    上官祁飛身一躍，眨眼間便到了唐昭雲身前，大軍早已潰不成軍，唐昭雲身旁已沒剩多少人，加上他的速度太快，一時間眾人都沒反應過來。

    此戰唐昭雲早已決心魚死網破，鷲嶺正城門那他只安排了五千兵力，已是勉力支撐，他心中清楚，南梔已是強弩之末。所以唐昭雲便使了個障眼法，將上官祁引走，再故意引卓臻來此處，想將其圍殺，但是他沒想到，自己前段時間派了數百人也沒找到的生路上官祁居然會找到；他也沒想到，這支如此鬼魅不知名的隊伍怎麼會出現得如此及時。

    果真是天亡南梔嗎？

    唐昭雲被卓臻斷了左臂，身體已近透支，加上他先前允諾過了卓臻，若她活著，他便奉上這南梔山河。如今，敗了便是敗了，他也不想再戰了…

    ……

    此戰東宛大獲全勝。除唐昭雲受傷逃逸之外，其餘一干大將或死或離:方重鈺為救自家皇帝陛下死於上官祁手中，李誠志活捉後不忍受辱咬舌自盡…

    一戰定江山！

    卓臻因腿傷原因休息了一個多月，四月末，大軍離開鷲嶺繼續南下，一路勢如破竹。九月初便到了盛安。

    盛安城樓下，卓臻見到了幾個月不見的唐昭雲。

    唐昭雲一身龍嘯九天圖案的明黃長袍曳地，目光灼灼，望著下方馬上的卓臻，勾了勾唇，緩緩道:「好久不見。」仿佛多年的好友般，那個讓他家破人亡的人不是馬上之人一樣，平常之極。

    城門內百姓甚少，能逃的都逃了，僅餘老弱病殘，所有人不自覺的望著城樓上一身華服的皇帝竊竊私語。微風拂過，空蕩蕩的左袖微微擺動，說不出的寂寥孤寂，竟讓人無端想要落淚。

    「好久不見。」卓臻亦是靜靜開口。

    良久，卓臻見唐昭雲嘴唇動了動說了什麼，然而距離太遠，確是什麼都沒聽見。

    風靜靜吹著，長久的沉默讓人感到壓抑，唐昭雲朗聲道:「卓臻，朕輸了！許你的朕自會兌現。只是，朕願你能待南梔如東宛，善待朕的子民。願你能護東宛百年基業，保其長盛不衰！」說完只見寒光一閃，唐昭雲長劍頸上一划，鮮血頓時噴涌而出，染紅了衣領，隨長劍滴入腳下的青石縫…

    一代帝王，生命就此隕落。

    卓臻伸手揩下臉頰旁一滴溫熱的鮮血，吶吶不語，直到上官祁在一旁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才清醒過來。

    城門的開啟聲，耳旁的歡呼聲，兵器的落地聲，一切的一切仿佛與自己無關。

    眼眶乾澀到淚都沒有。

    耳旁依稀還迴蕩著那句—朕願你能待南梔如東宛，善待朕的子民；願你能護東宛百年基業，保其長盛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