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風流 第四十一章 往事尤堪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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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十三年八月,秋闈鄉試又至,不甘心的徐秀才再次打點行囊去大同府應考,和前幾次一樣,紅榜之上查無此人,徐秀才並未因經歷過多次落榜而淡定,這一次反而更讓他痛苦,因為他很想在娶妻之前能夠高中舉人,避免入贅被人談論的命運。
落榜之後,徐秀才久久不願離開大同府,每日在大同府中的酒樓買醉,喝多了便亂說話,亂題激憤詩文,正因如此,被大同府錦衣衛盯上了。
正常人都理解徐秀才痛苦的心情,天下文人落榜之後的瘋言瘋語多的是,很多時候,官府都一笑置之,根本不當回事,可偏偏大同南街百戶所的一名小旗官當了真,因為此人正挖空心思立功,謀得晉升之途,此人便是劉五福。
劉五福搜集了徐秀才題寫的詩文為證據,又逼了酒家店主為人證,將徐秀才拿進了錦衣衛;在錦衣衛里拷打用刑要徐秀才承認誹謗朝廷科考公開蠱惑人心等罪名。
徐秀才倒是個硬骨頭,怎麼打都不願認罪畫供,一來二去被折磨個半死,消息傳到平魯縣,徐家二老均已衰老不堪,葉承宗這個未來岳父只能出面去營救,花錢打通各處的關節想將徐秀才撈出來,但錢花了不少,劉五福卻死活不放人,因為劉五福已經跟徐秀才槓上了,將徐秀才酸腐嘴硬,立誓要折磨的他招認。
葉承宗無奈,只好親自去大同找劉五福說情,三言兩語之下兩人言語鬧僵,葉承宗激憤不過,加之當日喝了點酒按捺不住性子,一時不慎出手傷了劉五福,劉五福這下得了理,將葉承宗也抓進了錦衣衛中,污衊其包庇罪犯,有共謀之嫌。
父親和未來的夫婿統統被抓,葉家上下頓時亂作一團,葉夫人忠厚本分,壓根不懂操持,十七歲的葉芳姑只好挺身而出營救父兄;變賣家產,托人求情送禮,歷經半年時間,家產變賣的七七八八,這才尋到了大同府一名正直的官員,在此人的斡旋之下,劉五福才放了翁婿二人。
半年時間,幾乎日日拷打折磨,葉承宗和徐秀才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兩人出獄時形容枯槁,衣衫破爛不堪,根本挪不開步子。
葉芳姑四處求醫問藥,尋郎中給兩人治傷,只可惜努力全部白費,出獄一個月後,徐秀才自愧無面目立足世間,絕食棄療死在自家的破屋子裡;不久後葉承宗重傷導致下肢潰爛,一命嗚呼,葉家頃刻間大廈傾覆,家破人亡。
葉夫人受不了這打擊,丈夫頭七之日在墳前撞碑而亡,可憐葉芳姑和陸青璃兩人,自小在父母的溺愛庇護下長大,猛然間一切破碎飛灰,孤零零的兩個小姑娘淪為孤兒,這打擊何其巨大,就像是本來錦衣玉食在高屋大宇中生活,驟然間便置身在四顧無人的荒野之上,周圍野獸環伺,那種感覺,豈是一個恐慌能形容的。
說到這裡,陸青璃的臉色發青,雙目泛紅,呼吸急促,想哭,卻又哭不出來;宋楠心頭哀嘆,伸手撫摸陸青璃的肩膀安慰道:「青璃,別難過,都過去了,你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後來如何?你說的那個劉五福是否就是蔚州錦衣衛百戶所的劉五福?」
青璃往宋楠身邊靠了靠,身子能感覺到宋楠的溫暖,這才心安了些,恨恨的道:「當然是那個狗賊,舅父和舅母去世後,我因為年紀還小,什麼都不懂,只會天天拉著表姐的衣角哭泣;我們在家中待了一個多月沒出門,後來有一天,表姐告訴我說:青璃,我們要為爹娘報仇,這一切都是劉五福那個狗賊造成的,我們告官恐奈何不了他,不如我們宰了那狗賊,替爹娘報仇!」
宋楠道:「所以你們便來蔚州殺了劉五福?」
陸青璃道:「我們先是去了大同府想找機會殺了那狗賊,卻不料那狗賊已經調任別處,我們兩又打探不到消息,所以花了兩年時間在大同府各州縣尋找他的蹤跡,前年十月里,在蔚州發現了他的蹤跡,原來這狗賊升了官,來到蔚州當了錦衣衛的總旗官。」
宋楠道:「這兩年時間你們都在各處尋找?你們怎麼生活的?」
陸青璃道:「舅母留給表姐的一對耳環被表姐當了,我們兩住最便宜的客棧,吃最便宜的飯食,一切目的便是為了找到狗賊手刃他報仇,這點苦倒也不算什麼。」
宋楠唏噓不已,看向陸青璃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