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錢龕世 第42章 店小二(三)
玄憫性子依然挑剔,髒的亂的約莫一點兒也忍受不了,所以定的全是上房,他那銀子雖然不少,但也經不起一直這麼花。薛閒倒是很想知道,以他這種花錢速度,他隨身帶著的銀錢還夠用多久?若是真把錢花完了,又打算如何去掙,畢竟就算這禿驢本事不也很難想像他主動張口跟人收錢的模樣。
這間客棧的上房比不上歸雲居的檔次,但也算得上潔淨齊整。負責住店的小二手腳麻溜地給他們收拾了一番,又送來了新鮮茶水和淨手的銅盆。
「小的一直都在樓上,若是客官還有什麼需要的,開門吩咐一聲就行。」小二說了一句,便退出去合上了房門。
雖然說是要休息一晚,但其實真正需要休息的只有陸廿七、石頭張他們。對於薛閒來說,睡不睡覺都無甚關係。對玄憫來說
反正薛閒基本已經不把他當人了,既不怎麼吃又不怎麼歇的,哪裡能算人?
這半身不遂的黑龍白日裡在馬車上顛了一天,他腿腳沒有知覺,坐著的時候全憑腰眼裡那點兒勁撐著,時間久了,必然不會舒坦到哪裡去。玄憫為了讓這祖宗松一松筋骨,稍微緩一緩勁,進門便把他安置在了床鋪上。
這客棧的上房別的不說,床鋪倒是真的舒服,被褥鋪得很厚,相當軟和,半點兒不硌人,怎麼也比硬邦邦的凳子要好些。薛閒覺得禿驢此舉甚合他意,他毫不客氣地伸了個懶腰,鬆了松肩背筋骨,而後拖拽著被子,給自己刨了個窩,就這麼斜靠在隆起的被褥上,支著頭舒坦地嘆了口氣。
玄憫則合衣坐在雕花木桌邊,一副根本沒打算休息的模樣。
他撥了撥桌上的油燈燈芯,將光挑亮了一些,又從懷裡摸出了之前折起來的告示,在燈下展開抖平,安靜看了起來。溫黃的燈火在他眉骨之下投出陰影,襯得眼窩極深,鼻樑高挺,唇邊的折角顯出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漠感。
薛閒支著腦袋眯著眸子,意味不明地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禿驢?」
玄憫半天沒聽見他的下文,頭也不抬地沉聲應了一句:「嗯?」
薛閒挑著眉毛問道:「這告示上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
這問話著實有些直接,但是確實符合他這直來直去毫無遮掩的性子。
他看見玄憫把手裡的告示擱在了桌上,指尖輕輕地壓著其中一角,轉過頭來瞥了他一眼,似乎在斟酌著該怎麼答話,又似乎不打算細說。
從當初在江家醫堂被禿驢鏟起來到現在,日子其實並未過去多久,但興許是經歷的事情不大簡單的緣故,這時間莫名被拉得很長,以至於他有時候甚至會產生一種錯覺,覺得他們已經認識很久並且彼此熟悉了。
薛閒其實看得出來玄憫這人防備心很重,認識這麼久,任何關於他的事情玄憫幾乎都閉口不談,這興許是天生性格使然,興許是失憶所致,薛閒講道理的時候還是可以理解的。
捫心自問若是他自己也丟了許多記憶,他或許誰都不搭理誰都不信,直接搞出些翻天覆地的動靜,先把丟掉的記憶都補回來再說,誰攔著誰倒霉。
但是這會兒情況卻有些特殊,畢竟他們現在是同路的,可以說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若是玄憫跟告示上的人無關,那便是一種應對方法,若是有關,那又是另一種應對方法。總要有個準備的,不能麻煩找上門了才臨時刨坑。
「禿驢,這樣吧,咱們做個公平的買賣你看怎麼樣?」薛閒一本正經道。
不怎麼樣,這孽障看著就不像是個知道公平的人。
玄憫頭都沒抬,繼續著告示,也沒有開口表示反對畢竟薛閒要是真想搞點事情,問你意見也就是意思意思,反對並沒有任何作用。
薛閒見他一副「你說著我勉為其難聽著點」的模樣,開口道:「咱倆都不算知根知底,這樣萬一招惹了麻煩也不好應對」
玄憫終於瞥了他一眼,似乎頭一回聽他心平氣和地講了點人話。
「咱們來互問一些自認為要緊的問題,若是我問你,而你答得出來,那我也得回答你一個問題,若你答不出來或是不想答,那你就給我一粒銀錢,怎麼樣?」薛閒眯著眼,一副「你看我是不是特別講道理」的模樣。
玄憫一時間簡直無言以對。
你多會做買賣啊,跟一個明知失憶的人玩這種把戲,「答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