鈿合金釵:長恨劍 第二十章 霜雪伏隱生機斷,蓮葉定身魂思迷
文始殿尹喜像,終南隱聖眉眼祥和安寧,青雲浮靜谷,鳴泉漱苔石。
神龕之下,青衣素袍、彩帶環身的翩然公子深深叩拜作禮,頎長身軀在像前顯得頗為瘦小,然而在身後透入殿內的明耀天光普照下,此刻翛然縹緲、清靈澄淨的叩拜者,卻仿佛比神像更有幾分自在仙意。
做完這些科儀禮節後,趙青遙緩步行出大殿,觀門外,知常觀內寥寥數人盡皆垂手恭立,對於這尊仙門大神的去留,這些平日裡連飯都吃不飽的道士大都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觸,只是出於禮節以及老住持的要求才匯集於此做一個簡單的送行。不過正中間鬚髮皆白的住持本人顯然還是有些內心波動的,見趙青遙走出,連忙迎上前去:
「趙真人見諒,敝觀破敗簡陋,這些天沒能好好招待仙門蜀山真人,貧道真是過意不去啊。」
「住持這是哪裡話,晚輩未曾通報便掛單于貴觀中,本就壞了規矩,承蒙您收留,才不至於風餐露宿無憑可依。如今晚輩將要繼續前行,卻不能為貴觀多做些什麼,才是心裡愧疚不已呢。」
住持拂須含笑點頭,湊近些問道:
「說起來這幾日貧道還未曾問過,不知趙真人可曾再行測算之法,占過那幾位的吉凶麼?」
趙青遙輕輕點頭,笑道:
「晚輩不才,昨夜剛運過撫劍測算心法,所得卦象,上坎下乾,是為需卦。」
「唔,雖其行之困難重重,易入險陷,然守正待機,觀時待變,則可剛健而不陷,其義不困窮矣,所往必成,將生良果,利涉大川啊。呵呵,看來那小子到底還是有點用處的,竟就這般協助他們二人度過如此難關了。」
老住持頷首長笑,心中也多了幾分欣喜,憑著此份為堂堂蜀山大弟子排憂解難的恩義,就算不能拿到明面上來為自家樓觀門派掙來什麼太多的好處,但到底是讓對方欠下了一個人情,對於他這家渺若塵埃的小道觀而言也是有莫大的方便。
「這自然都是多虧了您老肯勞身前去薔薇澗勸說一二,那位王道友才肯出山相助。此番情義,青遙必然銘記在心,今後貴觀凡有短敝之處,只要不違道義,青遙定會出手相助。說起來,我聽說那位王道友是精於符籙的符道大修,已能馭使銀品級的符籙了?這倒是讓晚輩想起門中一位師姐,也是醉心於符文道法、科儀方術,論及功力,我都不是她的對手。只是師姐道心高緲,每次勝我,符籙最多用到紫品,這銀品的上等符,我還真是未曾有過見識。改日若是住持得閒,還望您能不吝引薦,讓晚輩也能與王道友坐而論道一番。」
「呵呵,那是自然,能得仙門蜀山弟子賜教,那小子定是求之不得。只是趙真人,若要論及道法,那小子真正精通的其實並不是符籙,而是道門數術一脈的測算卜筮之法才是。」
趙青遙聞言,立時來了興致,忙問道:
「哦?數術?那可巧了,我除了這撫劍測算心法,道統傳承的各門數術計算也有所涉獵,不知他所精的是哪一門數術?」
「那小子啊」老住持捋須沉思片刻,目光遠眺東南披彩雲霓,如垂漁蓑翁淡看江面水漲鯉游,堪堪半晌方才釣得零星粼光,憶起幾分過往。
「各門皆通,而以遁甲奇門最精。」
荷蓮已閉,風息不止,吹皺——吹飛不知多少池水。
了悟有些疑惑,雖說先前楊暾猛烈爆發的十數道「雀影林喧飛怒瀧」的渾然劍氣,其鋒芒盛極逼得他一時間也是冷汗直冒危意大生,但旋即他層層遞出澎湃掌力與劍氣沖和之時便隱覺不對,而隨著對方明顯漸趨枯弱的氣息涌動,了悟更加確信這種純拼內力的鬥法絕對是自己更勝一籌,可這卻讓他更為不解,他不相信,一個有著這般強大實力、行走江湖數十年、憑自己一人一劍將一個文弱書生護送至此的劍客,會是一個以彼之短攻敵之長的蠢人。
感受到左臂肌肉內又傳來隱隱發麻刺痛,了悟更加確信他所面對的二人絕非等閒之輩,先前王質夫拍在他臂膀上的一道符,雖說強運真氣疏通關竅不消片刻便已將符力解除大半,但那一陣仿若自己整條前臂被利刃瞬間切下而產生的失觸感仍讓他心驚肉跳,而直到現在仍埋伏在他筋絡深處的絲縷符力如隱蟄伺機的小蛇,不時便會竄出噬咬一口,也為他帶來不小麻煩。有這種能耐的二人組合,怎麼會想出這種愚不可及的戰術?
了悟心中清楚對方必有後手,可自己源源不斷的龐然內力衝擊此時已如山嶽封路驚濤斷航,一旦楊暾劍氣枯竭,再想近身搏殺,就唯有純以筋骨肌膚強度生扛氣息方有可能,而就算他真用出這種自損八百的玩命打法,自己那一身黑琉璃玉淨體也不是紙糊的鎧甲。一力降十會,這是他一貫走的路子,就算現如今墮入天魔道,了悟依然堅信自己這一身純熟內力不會敗在任何奇技淫巧之下——
「呃!好痛!」
瞬然發作的猛烈疼痛,像是專門針對了悟心中所想一般,先前只是偶作騷擾的左臂內的符力忽而爆發,沿著經絡一路侵伐而上!與此同時,之前與他強橫掌力分庭抗禮的劍氣所傳遞來的震感也陡然一變,換作另一種氣息沖射而出,與那掌力甫一相接,竟如同一道炙火欺烈堅冰一般,並未與了悟內力相抗衡,而是呈侵蝕融化之態勢一路急焚而上,有如龍蛟過江般迅猛難當!
不等僧人有何反應,那氣息已然噬盡掌力,明晃晃沖入他胸腹之間,猶如一劑猛毒下肚,了悟驟覺自丹田之內升騰起一陣刺骨寒意,好似被打入一道萬年冰霜凝結的寒氣一般,瞬間侵入他的五臟六腑三元七竅,凍得他連基本生機的氣息運轉都彷入泥潭般難以維持,儼然陷入一剎那病木將枯的瀕死險境!
「不好!這是符力!走得好快,竟一瞬間就封凍了足厥陰肝與手太陰肺兩經!不行,得趕快運守真氣!」
就在了悟惶然收息內力溫養經脈的同時,煙塵那頭,王質夫手捻一張已然皺縮的銀品符籙,單是掌心凝出的汗珠都將符紙泅濕大半,而他本人更是近乎脫力,全身上下汗漿暴涌,氣喘如牛,顯然耗費了大半的氣力才送出了那道符力襲擊。
像銀品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