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鱗開 廿二章 早附鳳翼攀龍鱗(八)
更新:09-01 18:01 作者:美味羅宋湯 分類:軍事小說
幾聲衣衫磨動聲響,只聽到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報道:「臣沈廷揚,拜見太子殿下!」
朱慈烺坐在管帽椅上,沉穩道:「免禮,賜坐。」
「謝殿下。」沈廷揚畢恭畢敬在座椅上淺淺坐了,頭不亂舉,目不斜視。
「五梅公不必拘謹。」朱慈烺起身,走到沈廷揚對面的椅子上重又坐了:「五梅公是蘇州人?」當時崇明屬於蘇州府,故而朱慈烺有此一說。
沈廷揚饒是經歷過大風大浪,也曾有過面聖的經歷,如今聽到太子殿下稱他以號,還紆尊降貴,對面而坐,胸中鼓聲雷動,腦袋嗡嗡作響,更是連頭都不敢抬,只會連聲應是。
「我母后也是蘇州人,你我還有一份鄉誼在嘛。」朱慈烺笑道:「田存善,去取冰鎮飲子,與五梅公消消暑氣。」
「殿下折煞下官了。」沈廷揚偷偷吸了兩口氣,總算恢復了些許清明。
朱慈烺知道自己這麼熱情,會讓人大為惶恐。不過這種惶恐勢必會隨著交往加深而漸漸消退,留下的只會是日後的談資笑料。像沈廷揚這般可替代性極低的重要親信,朱慈烺絕不願意將彼此關係只定格在單純的「君臣」大義上。
朱慈烺看過沈廷揚的簡歷,知道他不是進士官,乃是由國子監生出仕,初任內閣中書舍人。崇禎十五年,建虜興兵,錦州告急,沈廷揚被加以戶部郎中官職,至山東登萊籌劃海運糧餉,接濟錦州守軍。
沈廷揚此人辦事認真,也不像其他官吏那般有貪墨的習慣,將這差事辦得極好。時任漕運總督的史可法上疏推薦,崇禎皇帝贊他說:「居官盡如沈廷揚,天下何難治?」
今年年初,沈廷揚入國子監為司業,國子監生罕見能夠做到的高官,而且屬於清流,日後涉足閣輔也不是不可能。
「其實我認識五梅公,還是從崇禎十二年的《請倡先小試海運疏》開始的。」朱慈烺笑道:「而且試航結果不錯,讓父皇陛下十分欣慰。」
沈廷揚頗為無奈道:「若是真的重開海運,漕糧耗羨起碼能少七成。」
如此善政,終究還是未能施行。
朱慈烺也十分遺憾。然而這就是政治,很多時候並不是選擇最優項,而是得屈從於利益平衡。一條京杭大運河,從北到南,養活不知道漕丁漕夫、牙行買辦,雖然眼下並沒有出現後世那種漕幫,但一個巨大的利益集團已經形成了。
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若是將漕運改海,朝廷固然可以少花錢多收糧,但巨大的運河集團豈甘心看著自己利益受損?
明地里是御史彈劾沈廷揚瘦公肥私——因為沈家就是最大的沙船幫,若是廢漕改海,他家就是最大利益獲得者。實際上,這些官員若是不得人授意,誰會急沖沖跳出來呢?不同的只是有些人因為情面而上疏,有些人是因為拿了紅包而已。
「當時庸臣們說的最多的,便是五梅公的家世,以及漕河兵丁是否會作亂。」朱慈烺頓了頓,見沈廷揚不動聲色,緩緩又道:「我以為,天家與勢家乃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大河漲水小河滿,只要國庫充盈,天下皆是富戶豪門方才是盛世之象!」
「殿下此乃真知灼見!」沈廷揚頗為贊同,但聽太子提及他的家世,心中卻是不免緊張了許多。
「若是主幹焦枯,枝葉又如何自處呢?」朱慈烺口風一轉:「之前陛下向豪門大戶籌措銀兩之事,五梅公也聽說了吧。」
沈廷揚不敢撒謊,只好點了點頭,心中暗叫一聲不好:怕什麼來什麼,太子終於還是要借銀子啊!
大明的稅收分夏秋兩季,從正統七年開始,收來的國稅就分入太倉和內庫。
內庫有內承運庫、廣積庫、甲乙丙丁戊五庫、贓罰庫、廣惠庫、廣盈庫、天財庫和供用庫。這十二庫中,只有內承運庫存的是金銀,其他存的都是硫磺、硝石、布匹顏料等等實物。
內承運庫就是大臣們死死盯著的內帑。
在大臣們眼裡,那裡就像是有個聚寶盆,永遠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在弘治、嘉靖、萬曆三朝,皇帝能夠以強勢從國庫搬來百萬兩白銀,但在皇帝弱勢的時候,就只有被大臣往外搬的份。
崇禎即位之後,沒有從太倉挖過一次銀子,反倒不斷地發內帑,以至於朝臣都知道戶部沒錢,要錢找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