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鱗開 四二五 病樹前頭萬木春(一)
更新:09-01 18:03 作者:美味羅宋湯 分類:軍事小說
「道長真乃神人也!」龔鼎孳回到宅邸,第一時間設宴款待自己的謀主。正是這位新近趕來投靠的道士,帶來了那份讓多爾袞格外滿意的奏疏。
那道人眼帘半閉半開,看龔鼎孳的模樣也像是瞅著一團噁心人的穢物。龔鼎孳卻不在乎,只要這道人能給他好處,些許狂傲又算得了什麼呢!
那道士對眼前的美食佳肴並不上心,直截了當問道:「還請老爺周濟些許盤纏。」
龔鼎孳倒是不少錢,哈哈一笑,道:「道長將行時,龔某自然要為道長備足盤纏,但眼下還言之過早吧?」
「不早了。」道人冷聲道:「這道奏疏一上,多爾袞必然是要調滿清兵回京的。到時候秦晉藩籬一去,以順天一府之地,能養活數十萬大軍麼?再者,明廷已經出兵遼東,復開東江鎮,滿人可有豁出老家不顧的心志否?」
龔鼎孳手下一顫,暗道:這些事你怎麼不早說清楚呢?
他轉念又想,那道奏疏就算自己不上,旁人也會上,與其讓旁人得好處,不如自己先搶個頭籌。如此一想,倒也釋然了。
「先生,如今我等既然降了大清,自然是要忠君之事的。」龔鼎孳道。
「當年先生也不曾忠大明之事,何以到了虜丑這裡就成了忠臣?」那道人說話卻是不留絲毫情面,耳光打得啪啪響。
龔鼎孳也不見臉紅,道:「時也,命也。我知道先生不是真道士,只是以道士衣服留一頭全發罷了吧。」
「先生要告發小道麼?」那道人雖然這麼說,卻是絲毫不懼。
「哈哈哈。哪裡哪裡。」龔鼎孳道:「龔某的意思是,忠於誰其實也不是個事。天下姓朱姓滿又有什麼關係?關鍵是咱們要如何才能過得好。」
那道人暗中嘆了口氣,道:「要想過得好,還是早走為上。」
「走?先生的意思是,滿清真的扛不住?」龔鼎孳意外道:「滿清大兵一旦回來。總有十餘萬眾。南邊最多不過兩三萬人。恐怕清兵打到濟南,遼東那邊也未必能打到瀋陽。」
「你以為清兵真能摧枯拉朽打過去?」那道人索性閉上了眼睛,似乎極其勉強自己,方才言道:「算兵不能只算人多人少。滿清十萬眾,一不曾操演陣法,二不曾日夜苦練。說穿了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只是平日圍獵多了,有些獵戶本領罷了。
「人卻不是野獸。如今在北直的明軍,進退有據,戰法精到。手中兵器犀利遠勝滿兵。當年人人都道蒙韃弓馬無敵。一旦戚武毅到了薊鎮,結果如何?打仗這事不是打獵。兩軍相對,唯有軍心如鐵士氣如虹者勝!
「如今北直已經光復大半,養得起十萬兵麼?既然養不起如此多兵,糧餉從何而來?軍心士氣從何談起?」道人一連串說完,盯著龔鼎孳的胖臉:「真要想自己過得好,還是早早離開這是非之地的好。」
「如今南邊罵我是『明朝罪人,流賊御史』。恐怕天下之大,已無龔某立足之地了呀。」龔鼎孳不通軍事時政,被這道人一番話說得仿佛滿清敗退近在眼前,聲音中無比蕭瑟。
「倒是還有一地可以去。」那道人道。
「何處?」龔鼎孳急忙問道。
「朝鮮。」道人道:「朝鮮素以小中華自稱,如今與東虜結有兄弟之盟。然則此國人受我中華千年薰沐,心中實則是向著大明的。一應規制,乃至於文字也都與漢地一般無二。大可先行渡海,置業購地,待天下太平時,再行回來。」
龔鼎孳猶豫道:「化外之地……」
「隨你去與不去。貧道是要走的。速速取來銀兩,切勿耽擱。」道人挺直腰杆,說得理直氣壯。
龔鼎孳知道留不住這位行蹤飄忽的道人,命人封了五百兩銀子,送走了那道人。
只是隔日。龔鼎孳再派人去請這道人過府說話,旅店老闆卻說這道人已經走了。
龔家下人給了老闆幾分銀子,追問細節,才知道這道人果然不是一般道士,隨行還帶了兩個女眷,那兩個女眷都有侍女伺候。其中有人還抱著個一兩歲大的男童,雖然只見過一面,卻是粉雕玉琢一般,頸子上戴著一塊成色極好的羊脂玉長命鎖,顯然是富貴人家出身。
多爾袞下達剃髮令之後,許多人家不願剃髮,卻又不捨得腦袋,只好出家做道士。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