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爵釵 第三百六十五章 峽道多風(一)
梨花盛開時,白隱秀登上春台。
蕭扶光正盤臥在一方錦墊上沐浴晨光。
她在樹下閉眼小憩,濃麗的眉眼在這一刻靜止,身後一樹梨花總算柔和了她近日以來的銳氣。
「姜崇道從宮裡傳了信兒,說檀沐庭與平昌公主沆瀣一氣,阮偲明面上在萬清福地伺候,背地裡卻同公主常有來往,姜崇道料是檀沐庭出的主意,讓阮偲進言。陛下清修久了,沒耐得住這奸宦吹邪風,果然欲求女冠同修。可陛下也不是好糊弄的人,頭一個便點了檀沐庭流落在外後又尋回的那位小姐——有人說檀沐庭早年行事不忌,有個女兒流落在外,八成是尋回來了,對外只說是外甥女,沒有為她改姓。陛下點了檀家女做同修,可檀沐庭卻早有對策,當即命人取了婚書呈給陛下,說他外甥女已經許了人家,願再獻上一女。」白隱秀頓了頓,「新獻的確然是位女冠,她與陛下是真真正正的『同道中人』——而且此女郡主也十分熟悉。」
「我很熟悉?」蕭扶光抬起頭,神色奇異,「是誰?」
白隱秀道:「司馬煉之妻,秦仙媛。」
蕭扶光瞬間變了臉。
「怎會是她?!」她實在沒有想到,秦仙媛竟然會進宮。
「的確是她。」白隱秀繼續道,「秦仙媛先是被檀沐庭接進府中調教,今日一早才送進萬清福地。當初我也以為是同名同姓,畢竟陛下修道後改名『仙媛』、『玉
真』、『太真』者不計其數。我特意守在宮門前,等車過時仔細看了,是秦仙媛無疑。」
蕭扶光只覺得有一股血直衝腦門。
「她進了宮,宗瑞怎麼辦?」她咬牙道,「坑我錢財不說,又攀上這麼粗的高枝兒,竟是將我的話視作兒戲?!」
白隱秀聽了,一時間竟不知如何作答。
蕭扶光越想越膈應——她極不喜歡秦仙媛,若非是蕭宗瑞還要她診治,這個人是斷斷留不得的。
如今秦仙媛進了萬清福地,便再無請她救治的可能了,畢竟蕭宗瑞的存在是瞞著皇帝的。
不過皇帝宮闈內事,她做侄女的不方便再插手。也正因如此,秦仙媛著實噁心到了她。
她又想起司馬煉,想起去歲七夕時節二人在湖邊相擁的模樣。
「司馬煉如何了?」她問,「他們夫婦不是挺恩愛?秦仙媛入宮,他居然肯將人拱手獻出?」不得不說,司馬煉頭上的這頂帽子實在是綠得發亮。
白隱秀垂首道:「主意是檀沐庭出的,他自秋闈時起便同司馬煉走得極近。想來秦仙媛入宮並非巧合,應是檀沐庭謀劃。至於司馬煉——他的想法不重要,有檀沐庭和皇帝在前,他就是不願意也得願意。」
蕭扶光皺眉:「話雖如此,可他也忒窩囊了些——我原先將他錯認成廷玉,他有骨氣得很,無論如何也不願從了我。而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越是與司馬廷玉對比,司馬煉便越發
不堪。
白隱秀離開後許久,她還在坐著。
她若是從未見過司馬煉對秦仙媛情深不渝的模樣,眼下也不會這般瞧不起他。男子寡情少義,上一刻還聲稱永不會背棄妻子,下一刻卻將妻子送與他人作妾,將臉打得啪啪響。她不心疼自己送出去的珍寶黃金,卻覺得千金讓她擦亮了眼——這種賣妻求榮之人,誰見了都會不屑。
這件荒唐事既然傳到了她耳中,別人自然也聽到了風聲。
司馬煉本是清枝胡同的一顆寶,整條胡同的人都是奔著他來。如今他將妻子獻給了皇帝,不知多少人掉了下巴。原先奔著風水來的,立時恨不得搬走。先前高漲的宅子租價賣價,瞬間一落千丈。
不僅如此,每逢司馬煉出門,只要胡同里有人站著,沒有一個不扭頭回家的。有些膽大的甚至還狠瞪他一眼,往地上啐口唾沫,再狠狠地罵上一句不乾不淨的話——自然不敢挑明了說,畢竟司馬煉的造化如何,還真說不準。
然而對此司馬煉也只是笑一笑,該幹什麼幹什麼,仿佛外界紛紛傳言絲毫不能影響他情緒半分。
與此同時,秦仙媛又在做什麼呢?
她不是第一次來萬清福地,先前是陪同司馬煉來,起初提心弔膽,後來便習慣了,再後來便厭惡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