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第九百七十八章 再死一次
幃幔重重,鮫綃裊垂。無骨燈純以白玉製成,上繪山水人物,花竹翎羽,光自內部透出,如清冰玉壺、爽徹心目,寶光花影,難以正視。
浴湯水池前垂掛著水晶簾,流蘇寶帶,與無骨燈中白玉瑩光交相輝映,璀燦奪目,儼然廣寒清虛府邸。
豪門巨室人家,其驕奢華麗果然不是一般百姓人家可以想像的,獨孤世家在世家中不算一等一的巨室豪門,這間浴室只是客房中陳設,也並非豪宅主人沐浴所在,竟也如此富麗奢華。
更衣間chun凳、小几、香爐、立鏡一應俱全,地上鋪著軟綿綿的絲絨地毯,古竹婷解開染血的勁裝棄之一旁,只著小衣舉步走去,雙手分開水晶珠簾,叮叮咚咚悅耳脆響聲中,面前出現霧氣氤氳方圓數丈的一個大浴池。
池壁白玉砌就,一條金sè鯉魚躍於池邊,汩汩活水自魚嘴中吐出,緩緩注入池中,古竹婷褪下染血的小衣,蜂腰款款,筆直渾圓玉柱般的兩條大腿,腿心處殷紅一線,淨淨的沒有一根毛兒。
古竹婷沿著浸入水中的石階一步步走進去,人一坐入水中,清澈的水中立即漫起一片淡紅sè,古竹婷受傷的右臂擱在池上,輕輕吁了口氣,疲憊地仰靠在池壁上,迷人的**在水中漣漪不斷的水中輕輕起伏,霧氣繚繞。
她不是鐵打的身子,白天抱著楊帆一路狂奔,上車後為了怕顛簸了郎君,她也始終托抱著楊帆,等趕到獨孤世家,她又心懸楊帆生死,最後又懷著一腔悲憤。徹夜殺戮不止,此刻往熱水裡一浸,兩眼立即疲憊地合攏,恨不得就此融化在池中才好。
可她強迫著自己不要睡著,她還要去探看楊帆。府上沒有任何sāo亂,說明郎君還活著,但是醫士的話重重地壓在她的心頭,她不知道楊帆能否熬過這一關,若不是不想讓郎君嗅到血腥味兒,她一回來就直接過去了。
靜靜地坐了一陣兒。古竹婷開始梳洗頭髮臉面、潔淨身體,水是活水,有來源也有去處,稀釋在水中的血絲漸漸淡去,復又是一池清水。
古竹婷小心地把傷口周圍也清洗乾淨。匆匆跨出浴池,將傷處簡單包裹。然後拿出獨孤家為她準備的衣裳穿戴整齊。便急急出了房門。
「古姑娘,你回來了!」
早已得到消息的任威已然候在外面,古大也在,一見妹妹便是眉頭一皺,責備道:「你想做什麼,怎也不說與兄長知道?你武藝雖高。卻不要忘了,他們有勁弩在身,尤其是夜間勁矢防不勝防,你萬一有個好歹……」
古竹婷臉sè清冷。根本無心和大哥鬥嘴,直接打斷他的話問道:「阿郎怎麼樣了?」
古大悻悻地哼了一聲,道:「你從來就不聽我的話,告訴你,這次可是阿郎說的,他說拼了命救你回來,不是為了再讓你把命拼掉,從現在起,你再不可擅自行動了!」
「阿郎說的?阿郎醒了?」古竹婷忽然動容,驚喜地抓住古大的手,急聲道:「大哥,你說阿郎醒了?」
古大嘆了口氣,道:「嗯!凌晨四更左右,他醒過來了……」
古大言猶未了,古竹婷便急奔而出,身形如同一道幻影,向楊帆所居的房舍處疾奔而去,古大下半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妹子的身影已經掠出七八丈遠。古大張開的嘴巴慢慢合攏,咽回了想說的話,苦笑道:「女生外向……」
一句話出口,忽覺還有外人在,這麼說太也不妥,他乜著眼睛瞟了任威一眼,任威恍如未聞,目不斜視地追了上去。古大見狀忙也舉步跟上。
「阿郎醒了?」古竹婷一進楊帆的臥房,便用低而急促的聲音向聞聲站起的古二和古三詢問。
古二道:「嗯,阿郎醒過,不過現在又昏……睡著了。」
古竹婷快步趕到榻邊,看著沉沉睡去臉sè依舊一片蒼白的楊帆,歡喜地絞著手指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醫士怎麼說?」
其實楊帆雖然醒了,此時依舊沒有脫離危險期,但古二怕小妹擔心,更怕她一怒之下,又獨自闖去灞上殺人放火,因此誑她道:「醫士說……阿郎已經醒來,沒有生命危險了,只是還需長時間的靜養。」
「感謝老天!」
古竹婷情不自禁地在榻前跪下,歡喜無限地說了一句,雙手便掩住了臉面,淚水滾滾而下。古大追進了臥房,站到榻邊,輕輕按了按古竹婷的肩膀,低聲道:「別哭了,阿郎若是醒著,也不想你這麼難過。」
任威輕輕咳嗽一聲,道:「古姑娘,阿郎剛才甦醒時,曾對任某交待過一件事情,還需古姑娘配合。」
古竹婷霍然回首,道:「什麼事?」
任威向外面示意了一下,古竹婷會意,輕輕站起,不舍地凝望了楊帆一眼,這才隨他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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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坊第二曲巷內,一個小院落內,「活閻王」嚴粟川悄悄開了門,向外探望一番,這才走出來。
踏出房門的時候,檐下冰溜子滴落的水珠落進他的脖梗,涼得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小院的牆很高,門也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到院落中情形的柴門,從外面看,這是屬於中等家境的一戶人家,這就是嚴粟川選擇的一處落腳點。
片刻之後,有人扣響了院門,三長兩短,嚴粟川把腰間的匕首拔出來藏進袖筒,快步走去,先從門縫向外看了看,這才打開房門,門外那人立即閃身進來,這人三十上下,臉形瘦削,透著jing明。
此人是嚴粟川的心腹手下,名叫羅嘉昊,因為jing於長安本地方言。且熟悉該地情形,被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
羅嘉昊一見嚴粟川,便道:「大哥,情形不太妙,灞上西盟諸幫不甘心背黑鍋,已經派人封鎖了長安各處要道,這些地頭蛇比官府還要jing明,咱們現在想走很難。而且,在找咱們的不只是灞上的人。」
嚴粟川眉頭一皺,道:「不只灞上的人?啊……」
嚴粟川恍然道:「他們的漕口掌舵姓獨孤的。獨孤世家自然也不肯甘休,這也是一條地頭蛇。」
羅嘉昊頷道道:「是!大哥,咱們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