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風 26誓約
雅望配合著月柳步步緊逼,不死騎士退無可退,但是他仍然沒有動手的意思。終於,月柳一陣衝刺,切入不死騎士身前,她在手上纏繞陰影形成黑刺,將它筆直沒入了不死騎士的胸膛。
月柳的本影已經消失殆盡,這一擊之中的黑暗,完全消失在蒼白的死亡氣息之中,威力很有限。
就像雅望所知道的,月柳重傷之後痊癒不久,護身之影非常稀薄。隨著她不計後果地濫用,影子很快耗盡。
推著不死騎士後退了幾步之後,月柳的衝刺終於停下,她的長髮像是夜晚的天幕般漆黑、閃爍著光芒,漸漸在她身後落下。隨著她近影耗盡,雅望再度看到那新月般的容顏和蒼白的肌膚,但她的神情不再是平靜和漠然,而是因憎恨而扭曲,曾閃爍著綠寶石光澤的黑眸,現在卻燃燒著仇恨的烈焰。這絕望的復仇者散發著一種動人心魄的悽美。
她的手開始和不死騎士的胸膛互相腐蝕,一起慢慢腐爛。
不死騎士事不關己一般輕聲問:「美麗的瘋婆子,你好像在恨我?」
雅望看著狂暴的月柳,看到她張著口,在無聲地嘶喊。雅望仿佛聽到了月柳撕心裂肺的聲音。
如果她能出聲,那應該是帶著哭腔、帶著怨恨的聲音,應該是發泄的聲音吧?
那眼神,是痛苦?
就算類人被所有人認為是無情無心的生物,就算連你自己也不清楚你的感覺……但是家鄉被毀滅,其實你是痛苦的吧?在心底最深處,你痛苦不堪,對嗎?
本影徹底耗盡,在稀薄的陽光下,月柳的身上開始出現細小的斑痕。
「回來吧!月柳。」雅望出聲呼喚她,「別打了,這樣下去你會……」
月柳不理她。
「月柳!住手!」雅望趕到她身後,機械鎧甲按在月柳肩頭,「你說過會聽我的話。」
如果你要我不跟他戰鬥
月柳咬著牙,她在影子中擺出的字跡極度扭曲:
需要一次機會
「那就用吧。月柳,我求你不和他死斗。」
因為現在的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你碰觸他,受傷的是你自己。
聽到雅望的命令,月柳抽出了手臂,她轉過身來,陰冷地瞪著雅望。
雅望對她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小柳,如果你看到他會生氣的話,就迴避一下吧。我有話要問他。」
月柳又回頭看了一眼不死騎士。對方正在愣愣地打量著她。月柳咬著牙後退一步,消失在雅望身畔。
不死騎士還在凝視著月柳消失的地方。
「好美啊……」他發出由衷的嘆息聲,「剛才應該趁機抱她一下的。」
」
雅望看著墓園行者的胸口。月柳抽出手之後,在那留下一個不小的孔洞。
腐朽者愣了一會兒,用幾根骨頭把那個洞堵上,又蒙了一層死皮。然後他似乎是在考慮怎麼把衣服補一補。
「我叫雅望,你的名字?」
「楓落。」死亡騎士再次奇怪地看了雅望一眼,問:「真讓我驚訝,你一點也不怕我?」
不死騎士,大部分人形活物都難以抵擋對他們的恐懼。
傳說他們手下的亡靈大軍,隨便一個白骨造物的一個瞪視,任何一個幽靈的哭嚎,都可以讓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兵失去鬥志、連滾帶爬、魂飛魄散。骸骨軍團所帶有的亡靈恐懼還只是死亡騎士的一部分。
身處尋常戰爭中的人們很容易克服死亡,可以靠著一鼓作氣,可以僅僅是不去想,可以靠單純的麻木。但腐朽者的亡靈恐懼是別的東西,他們並不僅僅是因為帶來死亡才讓人害怕。更重要的是,當人類戰死他們面前,這種死亡,並不像一般意義上那樣意味著「榮耀的犧牲」和「解脫的安眠」,而是意味著成為死亡騎士的口糧和力量、意味著「被奴役」和「永恆的折磨」。死亡騎士手下的軍團正是他的對手將要遭受的前景。因此,死亡騎士往往只是瞪一眼,就讓英勇的軍隊潰不成軍。沒有神職者在場,人類的軍隊萬難抵擋不死大軍。
但是沒有永恆,任何苦難都有終末。
「我為什麼要怕你們呢?」雅望喃喃地說,像是在自言自語。
「無論是奴役還是折磨,對我來說和死亡是一樣甜美,都是無盡的空虛和寂寥的解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