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半山別墅里，周越添看著跪蹲在面前的母親。

    女人妝發精緻，跪蹲在他面前仰頭看著他，她每一根頭髮絲都是精心打造的。

    他從沒有見過母親素顏的樣子。

    她就是在家，也從不穿睡衣。

    「你怎麼能這麼不懂事，為什麼要和別人打架？小添，你知不知道這樣你爸會生氣的？」

    ——你爸會生氣的。

    這樣的話，他自記事起，就不知道聽過多少次。

    周越添臉上還帶著血，嘴角的傷口隱隱作痛。

    但他回來後，卻沒有得到一句關心。

    見他一言不發，女人忽然就流下了眼淚：

    「你能不能別這麼不懂事，你爸要是生氣了，我們隨時會被趕走的，你知道他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嗎？」

    「你知道他在外面有多少孩子，有多少人覬覦你的位置嗎？」

    周越添直挺挺站在那裡，沒有說話。

    這樣的話，她重複過很多次。

    他也當然見過他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也當然看得清他們看他時眼中複雜的情緒。

    「算媽媽求你，能不能別再惹事？」

    周越添低頭看她，目光落在女人精緻臉龐的眼淚上。

    她好像已經習慣了似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滴眼淚都像是設計好的一樣，不管從任何一個角度看都無懈可擊。

    美得像櫥窗中展示的精緻人偶。

    「我們真的不能被趕出去，小添，我們要是被趕走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你不知道周太太有多難當，你不知道媽媽為了你受了多少罪」

    周越添直直站在那裡聽著，以後別再惹事

    哪怕別人說她不擇手段上位，每天都在想著討好男人，就算老公出軌也只能賠笑嗎。

    2.

    因為打架，周父為周越添辦了轉學。

    他們也從原本的半山別墅搬走了。

    新家沒有原來的家那麼清冷不著人煙。

    這裡的別墅洋房一排又一排，距離京北最出名的京北一中很近，小區周圍大大小小的店面不少。

    周越添漫無目的地走在路邊，面無表情地看著穿著校服的學生成群結隊地玩鬧。

    媽媽還是想多了，打架在爸爸眼裡根本算不得什麼大事。

    他孩子那麼多，一個兩個在學校里和同學鬧點小矛盾根本不算什麼。

    他根本懶得管，甚至連打架的原因、他的兒子有沒有受傷，被打的人是什麼情況都懶得問。

    只要交給秘書去辦就好。

    秘書會辦好一切。

    包括轉學、搬家。

    3.

    搬過來以後，周越添每天下午都會出門，在新家周圍漫無目的地走。

    世界很大，所有人都才成群結伴，只有他是一個人。

    倒也不是沒有人能和他成群結伴。

    但那些人

    完全稱不上是朋友。

    他們和他說話，只是因為他姓周。

    他們表面和他親親熱熱，私下還會說他媽年紀輕輕就嫁給比自己大十幾歲的男人，不擇手段上位，還會說他爸壞心成性，對他媽就是玩玩而已，他們母子很快就會被掃地出門。

    「有什麼了不起的，再怎麼不還是沒人要！」

    刺耳的聲音從巷子裡傳來，漫無目的往前走的人步子一頓，轉頭看了過去。

    「又不是徐旭澤親姐，姓都沒改，他們家壓根兒就不想要你吧！」

    有人在捂著耳朵往前跑。

    周越添視線落在她身上，對方穿著京北一中初中部的校服。

    白色短袖上繡著校徽，黑色的運動長褲兩側帶著兩道白邊。

    她扎著馬尾，皮膚在太陽下顯得白而薄。

    跑過來的時候，她抬起眼睛看向他，柔軟澄澈的眼泛著紅，像受驚的小鹿。

    周越添視線下移，看清了她胸前名牌上的名字：

    京北一中，初二（1）班，樓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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