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殿下斬妖 四.赴約
三皇子回前線的信息比馬車來的快多了。
待到裴修年的馬車停靠在營中時,整個西涼軍早已籌備好了,他剛出來便聽得排山倒海的疊聲:
「恭迎三殿下!」
一眾披甲挎劍的將士齊齊躬身,數萬士卒跪拜的大場面足以令任何人馳魂宕魄。
裴修年微微有些發怔,好在腦中強行清醒鎮定下來,他忽然發覺這些士卒乃至將士表現得比他自己更激動。
看得出不是那種校場演練的齊聲喊口號,而是發自肺腑的情緒,這大概就是士氣的回升吧…
楚將夜迎上前來,誠懇道:「殿下,前線危險,還請回州府…」
裴修年在馬車上聽小欽介紹過楚將夜,自然能認得出來,他看著這個略顯英武的魁梧將軍,只是擺擺手,道:
「楚將軍不必多言,雖然齊王不在府中,親軍之事不曉得世子能不能調動,但本殿已經派人傳加急奏摺給父皇求援了,另外今日我帶了另一個好消息來,我們進帳說。」
三皇子的確在齊王府和世子談過話,但具體談的什么小欽也不知道,不過不管怎麼樣,得先穩住士氣再說。
楚將夜頷首,領著裴修年步入主營賬中,滿營賬的將領皆向他躬身行禮,裴修年淡然上座,面對著正中心的寬展沙盤,問:
「如今戰況如何了?」
楚將夜身旁的副將起身,抱拳頷首道:
「回稟殿下,此役的青丘軍以青丘皇長女蘇執秋為行軍統帥,此妖女生性多疑,運籌帷幄,掌青丘軍二十餘萬。」
「如今形勢漸穩,青丘軍暫時駐紮在襄陽,因糧倉已燒,所以戰火蔓延至杭州還需時日。」
自己昨天於沙盤上看到的景象果然是真的,裴修年終於放心,不動聲色的點頭,繼續問:
「這一仗,我軍兵馬折損多少?」
有端著文書的參將立刻起身匯報:
「回殿下,西涼軍原有八萬五千兵馬,經襄陽一役,我軍傷亡近萬,如今餘七萬七千兵馬,只是襄陽守備軍…十不存一,襄陽郡守殉職,雲川州牧負傷撤離。」
襄陽郡是雲川州的最後一座郡城,至此,整個雲川徹底失陷。
難怪群黨彈劾的奏摺能逼得三皇子遠在杭州就著急忙慌找人替死。
裴修年看著行軍沙盤中,都不用刻意去數旗幟就能看得出來明面上的青丘軍也倍於西涼軍。
正面打人家占據郡城,西涼軍這邊一路平原,幾乎絕無勝算,要破局只有一條路——斷青丘糧線。
但這條至關重要的糧線、青丘軍能在大周紮根賴以生存的糧倉中樞所在現如今只有自己知道。
青丘軍深入大周腹地,這支雄兵主力必然會絕大多數駐紮襄陽,而位於後方的糧倉就如同地處馬奇諾防線外的叢林,能繞過去就能一擊斃命。
可裴修年不是楚將夜,這群將士不可能對一個還未出閣的皇子做出的如同玉石俱焚的決策言聽計從的,拿身份壓只會適得其反。
「情況不容樂觀。待至青丘糧草供上,青旗便可以襄陽為點逐步侵我中原,雖然青丘戰線拉的這般長糧線壓力奇大,但其大軍於襄陽郡外休整那一年也不是閒著的。」
「若是能得知青丘軍糧倉中樞所在或許還有機會,不然只是坐以待斃而已。」
裴修年喃喃低語,有幾位偏將明顯向他投來略帶詫異的目光,是不曾想這養尊處優的皇子能有這等見解的。
估計以為他會說去請劍宗仙道一劍蕩平或者何不用神機營的巨型機偶碾壓之類的話吧?
裴修年察覺到這些目光,倒是同樣也有些詫異,看這樣子是原三皇子才出任還來不及指揮什麼青丘軍就跨越渭水河殺往襄陽了?
三皇子飽讀兵書,應該是不可能做出相當離譜的決策和見解,但如果真是他前腳到襄陽,後腳青丘軍進軍的話…會不會太巧了一點?
是朝中有樹敵嗎?
如今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是自己,得萬分小心。
裴修年記下這個念頭,轉頭看向楚將夜:
「楚將軍以為,若是不考慮難度,除卻斷糧線外,還有什麼方法能在短時間內使青丘退軍?」
楚將夜思量片刻,而後道:
「若不考慮其他,那還有與金夏達成合約,使其能出兵伐妖,青丘如今內府空虛,雙線交戰應接不暇,勢必會退軍。」
這是可行的,金夏人雖蠻夷,但不愚昧,如今大周每況愈下,他們必然早已籌措好了兵馬蓄勢待發,遲遲沒有出手是因為在等鷸蚌相爭的最後時刻——
皇帝下調令駐軍援兵西疆時,便是金夏入侵大周分羹之日。
但是對他們來說進攻大周還是青丘沒什麼分別,甚至可以說是能拿下青丘更好。
以出援大周的名義能占更多好處不要說,青丘妖族眾多,氣血也強盛,立馬就能轉為苦役調養這一仗的生息。
問題就出在於怎麼聯手,出兵青丘可不是什么小事,相當於金夏自己漏了一個大破綻給大周。
普通黃白之物無法安心,休戰合約如同廢紙,最起碼也得是聯姻,但即便如此,對大周來說也無異於是慢性死亡。
「其實還有一個法子。」
沉吟了片晌的裴修年緩緩開口,示意小欽把早已準備好的信紙交給他,「迫使雲川南北兩州州牧派出守軍,將青丘軍封死在雲川,瓮中捉鱉。」
方才那位手持文書的參將起身又道:
「殿下,可這舉措太危險,況且調取州牧守軍,也得需皇上手諭才是…」
裴修年適時將那隻信書拍在桌上,坦然道:
「這就是本殿帶來的好消息,父皇親書手諭命南北兩州出兵,以鉗形之勢牽制青丘,請諸位將軍過目,再請暢所欲言,不必拘謹。」
這座大帳中的西涼軍將領們望向那紙手諭,在頃刻間欣喜若狂,對著行軍沙盤上的交談爭論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