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解心結 第15章變生不測
出了客棧門的歐陽逸已變身成本地區的一個農民,身體壯實,衣服只求實用,被風吹得乾枯的、又鬍子拉擦的臉龐呈現出深褐色,與所有在烈日下種地的莊稼人一個樣。
昨晚歐陽逸一宿沒睡好,那個念頭纏著他,驅散不開,像一股巨大的浪,把他的心拋上拋下,讓他煩,讓他怒,讓他憂;好容易安撫下自己,讓睏倦襲來;可只一會兒,它又跳出來了,還得去面對!這樣來來回回幾次,天就亮了。
歐陽逸一邊往山上走,一邊想著心事。還沒有走到前溝村口,就見許多人往村里跑,有幾個還互相詢問著,一時議論紛紛。一種不祥的預感突然衝上腦門,歐陽逸不由加快了腳步。人們都向一個方向去,都停在村里一戶人家門前,那裡已有許多人,還有幾個衙役。
「出事了!」歐陽逸心頭一緊。真是柱子家!「他們下手好快。」
一個男人抱頭蹲在地上,一具女屍被從房裡抬了出來。仵作對一個官員模樣的人說道:「報大人,小的仔仔細細看了,人沒有外傷也沒有中毒的跡象,看樣子的確是得急心病死的。」
「好好的就能一下子得了急心病?」地上蹲著的男子猛地站起來,死盯著仵作,「你再看看。」
「啊呀,柱子,我們是老鄰居了,我都看了三遍了,還能騙你?」仵作不耐煩地說,「再說我是官家的人,能隨隨便便說話嗎?」
「那,那,」柱子急著說,「怎麼說沒就沒了呢?」他頑固地追隨著仵作,「你再給看看。」
「你不是也找過大夫嗎,他們不也說是急症嗎?這人吃五穀雜糧、人有旦夕禍福,就是天命,你得認!」仵作厭煩地甩開柱子,走到一邊,嘴裡低聲嘟囔著:「什麼東西,綠帽子還嫌戴得少,死了不是正好嘛。」
周圍的人更是說三道四,什麼話都有,柱子一時沒了主意,「撲通」一聲給大人跪下,「我媳婦死得不明不白,大人給小民做主啊。」
那大人二三十歲年紀,身材瘦削,面白無須,見柱子一個勁兒叩頭,就用平靜而略帶疲憊的口氣問道:「不明不白?好,本大人就審一審。你可有仇家?」
「沒有。」
「你老婆可有不檢點?」人們哄然大笑。
「沒有。」柱子咬牙說道。
「昨天誰和她在一起?」
「我又不是天天跟著她,不過她每天就是和村裡的人一起。」
「她可不和我們一起!」圍觀的人里有嘴快的。
「就是,就是!」一片附和聲。
那大人像沒聽見,用一成不變地口氣接著問道:「如果他們在一起都幹些什麼?」
「沒幹什麼,瞎聊唄。」柱子低下頭,用眼偷窺著大人。
「回到家有事嗎?」
「開始好好的。就是半夜說心口疼,一會兒人就沒了。」柱子說著,一滴淚落到地面上。
「她去的突然你心裡難過,不願接受也是人之常情,可也不能無事生非,找人墊背吧!」那大人同情地口氣中不失威嚴。
「可是大人,她臨終前還叨叨了些話呢。」柱子又急啦。
「好啦,好啦,」那大人有些不耐煩啦,「失心瘋的人,當然要胡言亂語幾句,不足信。地保,找些人幫著給處理後事,咱們是要走了!」
那大人不顧柱子一再哀求,徑直而去。
看著眾衙役簇擁著那大人走後,圍觀的人也散去不少,地保並相助,不知溜到了哪裡。柱子痛苦地不知所措,只有幾個相熟的鄰居肯留下來幫忙。
亂鬨鬨的,也沒人注意混在幫忙人群中的歐陽逸。他趁過去,借著抬屍體,仔細觀察著。死者雙手上舉,雙眼和嘴唇緊閉,五官均無異物流出,耳朵及頸部紫色,的確像是心急症發作。他又趁機拿捏了屍體的手足,也未發現異樣。他猶豫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給自己一份力量,才把手伸向屍體的頸後。只輕輕一觸,一種沉重的、濃烈得沒法抹開的憂慮立刻包圍了他。他收回稍稍顫抖的手,呆立在當地,好半天才把面上扭曲的五官調整回位。他用力握了握拳,舔了舔嘴唇,向傻站在一邊,任由別人跑前跑後的柱子走去。
「大哥,節哀順變吧!人死不能復生,你再難過,再想不開,嫂子她也回不來,是不是!還是自己多多保重,嫂子在那邊才好安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