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風 第55章 一灣愁水西流
冷風蕭瑟,枯葉凋零。
即便是春日臨近,西北的寒風依然刺骨冰髓。
何亦安孤寂地離開了那個是家又不像家的地方,恍恍間來到了黃河鐵橋邊。
橋上鐵壁黝黑,橋下冰面煞白。
對面的白塔悠悠孤立,在寒風裡像一位看透世事、飽經滄桑的智者,正在遠遠凝望著這個黯然神傷的青年。
黯然神傷麼?也許是的。
可是此刻的何亦安,卻沒有太多因父子間激烈爭執帶來那份本該有的沮喪和懊惱,反而內心有一種如釋重負後的輕鬆和痛快。不管怎樣,這次和何偉國的談話,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正麵攤牌和強硬反抗,不管最終博弈結果怎樣,他都為自己又朝著既定目標邁出了一步而感到振奮。
而另一邊的何偉國呢?
一貫強勢的何偉國被震驚了,被自認為完全掌控於股掌之上,一向彬彬有禮,謙恭禮讓的兒子爆發出猶如火山般的威力,給震懵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柔順如綿羊的何亦安會變成一匹脫韁的野馬,如此的叛逆不堪。
難道是受到了程家的蠱惑?
還是另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他最後的那句未盡之言到底是什麼意思?
第一次品嘗到什麼叫做「惹急了的兔子會咬人」,第一次察覺自己失去了對何亦安的掌控,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來自兒子的猛烈反抗。
「哐!」
衝冠眥裂的何偉國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茶杯碗碟框框作響,一雙本來凸顯彬彬文質的眼睛徹底通紅,他憤然地拿起邊上的電話打給了杜婉玲,眼神中雷光閃閃。
「婉玲,我想知道你和亦安到底還有什麼事瞞著我!為什麼他會變成這樣,為什麼?說啊」
杜婉玲:「」
得忍且忍,得耐且耐。
電話的那頭,杜婉玲一邊默默承受著何偉國連綿不斷的狂風暴雨,歇斯底里的電閃雷鳴,一邊如坐針氈痛心不已。不是一句話不說,而是何偉國根本就沒有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
刀子在割肉,心頭在滴血,曾經預料到了這一天早晚會到來,可沒想到就發生在何亦安剛剛到達蘭州的第一天,連個讓人喘息的時間都沒有。
料事如神不等於勝券在握。
至今,杜婉玲都沒想出一個可以妥善解決父子間,乃至夫妻間隱患危機的辦法。這也是她為什麼遲遲沒有告訴何偉國具體內情的主要原因。
火點著了是需要做好滅火準備的,沒有切實可行的滅火之道,這個家恐怕就會被燒得片瓦不存,這一點都不誇張。
靜聽著電話那頭咆哮完畢,在對方呼呼的喘氣聲中,杜婉玲深吸了一口氣,用自己最大的意志力平復好心頭的鼓盪,這才啟動唇舌。
「偉國,其實這件事情我應該早一點和你通個氣,但就是怕你會變得像現在這般暴躁和憤怒。這樣吧,電話里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正好最近我也要去蘭州出趟差,我們見面再說吧!」
說完,杜婉玲也不管對方是否依舊要咆哮,迅速地掛斷了電話。頹然地靠在座椅上,心揪的難受。
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又說什麼波谷之後是波峰,可為什麼自己經歷了那麼多劫難後回歸家庭,卻連最基本的安穩和幸福都沒得到,這要怪命運麼?
作為一個高級知識分子,理智總是把控著情感。可作為普通的一個母親,普通的一個女人,情感卻往往超越著理智。這或許是杜婉玲遷就著何亦安隨心所欲地去追求自己的初衷,遷就著何偉國日漸暴虐的脾氣和扭曲心態的最大原因。
自怨自艾中的杜婉玲獨自沉靜了很久,不禁開始為遠在蘭州的何亦安擔憂起來,焦急難耐越發不可收拾,她隨即叫來秘書。
「劉秘書,你去查一查,看看我出差到蘭新的工作計劃能否提前,最好這一兩天就能成行。」
「好的,副局長!」
蘭州大學,301宿舍。
夜色幽幽,燈火點點。
夜深了下來,何亦安披著衣服在檯燈下書奮筆疾書,那是寫給程江水的信!也許在這個時候,腹中的苦水、心中的期許最想傾訴的對象就是那個深植心靈中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