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侮辱與被壓迫的 七 長發的三嬸〔5〕
我愣住了,伸手去拉門,卻沒拉開。
後來我經過分析,肯定屋裡面的人鎖上了。
但我畢竟就是我,一個純碎意義上的小傻子。
僅過一會兒,待我緩過神,那身子跟折了一樣,不由自主貓兒下腰去,如同一個偷食的小耗子,躡手躡腳竄到窗台下面,然後仰起頭,一點一點往玻璃窗上面移動。根據以往多次「扒眼兒」的經驗,我輕車熟路,立刻覓到窗簾右下角一孔指甲蓋大的破洞。
透過這孔破洞,屋裡景象一覽無餘。
從前透過這個充滿神秘的小孔,我看到過三嬸兩條白花花大腿,還有大腿根上的紅色小褲衩。最激動人心那一回,莫過於目睹她胸前兩個「大饅頭」。當時我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舉起手,想抓住那宣騰騰大饅頭,只是剛伸出手便讓一層玻璃給擋住了。
斗轉星移,
物是人非。
但在今天,這個陽光燦爛的午後,透過同一個小孔,我所看到的一個新「世界」卻讓自己驚呆了!一瞬間,那腦瓜蓋像被人狠狠擊打一悶棍兒,嗡地一聲就旋轉起來。
展現我眼前,那個可愛可敬的美麗三嬸,此時如一隻狼嘴前的小綿羊,畏縮著身子,倚靠屋犄角兒,戰抖的雙手抱著裸露的臂膀,一雙充滿恐懼的眼睛泛出亮晶晶水花。
黑夜湮沒了醜陋,
陽光暴露了不堪。
就如晴天霹靂,施暴的人竟是咬文嚼字的孫叔。
此時此刻,這個披著一張人皮的的豺狼,甚至比吃人的豺狼還要兇殘歹毒,那隻鐵鉗般魔爪死死掐住三嬸的脖頸。另一隻魔爪也正在幹著罪惡的勾當,揮舞著黑色趟絨面白塑料底的便鞋,狠狠往三嬸臉上抽,伴著「啪」地一響,引發一聲令人心顫的低吟……
此情此景,我呼吸已經停止了,胸口一陣劇烈疼痛,跟有人在撕裂我那顆稚嫩的心,叫我感覺到了五臟俱焚,熊熊燃燒的火焰已焚滅了我一雙眼睛,無法再看下去了……
這個殘酷鏡頭,在我記憶中定格了很多年。
我知道,一輩子也不會抹掉這個殘酷的記憶。
眨眼一揮間,
人世已千年。
當我從噩夢中驚醒,再次睜開眼睛時,為非作歹的孫叔已經躥出房門。只見他豎立在我面前,雙目圓睜,一張發抖的臉憋得絳紫色,瘦骨嶙嶙的胸肌波浪一般起伏不止。
我完全懵了,像根釘子釘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然而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如同萬惡魔鬼的孫叔,他雖怒不可遏,但行動卻異常平靜,既沒有動手打我,也沒有斥罵我一句,只是兇狠狠瞪我幾眼,便怒氣沖沖走開了。
直看到他走出大門洞,我才如大赦一般。
不過,孫叔前腳剛走,三嬸後腳跟了出來。
我彆扭到了極點,不知所措,忐忑不安看著她。
但是,此一時彼一時。在我目不轉睛注視之下,剛剛飽受**的三嬸,她顯得局促不安,儼然已亂了陣腳,經常演大戲的她,早沒有了戲裡面那幾分從容和自若。
「憨弟。」
她喏喏叫一聲。
「嗯。」
我輕輕答一聲。
「……。」
她瞟我幾眼,卻沒出聲。
「三嬸!」
我又輕輕喚了一聲。
「進屋吧。」
她低聲應一句,轉身往屋裡走。
我機械地跟在她身後,走進了房門。
走到裡屋門口,三嬸停下腳步,將我擋在門外。
「三嬸。」
我叫一聲。
「……。」
三嬸倚著門框,翕動幾下嘴唇。
「……。」
我突然無言,因為有了一個新發現。
我死盯盯看著她,視線聚焦那張臉上。
毫無疑問,三嬸右邊那張臉完好無缺,依然是從前那張右臉,豐澤白皙,如同清水濾過了一遍。與之形成鮮明對比,是那一張剛剛遭受到重創、而且變了形的左臉,一塊高高腫脹起來的皮膚,紅里透黑,明顯凸出一層,好像剛剛貼上去的一塊肉。
草他娘的孫叔!
他太歹毒啦!
他太陰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