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臣 第479章、惆悵
秋收之前田畝被毀、牛羊被奪,對黎庶的生計是毀滅性的打擊。
而對於受命守御隴東的胡遵而言,則是各縣邸閣或會陷入存糧告急的危機以及漢軍即將來攻堅的預警。
已然官居平西將軍的他,並不匱乏對軍爭調度的居安思危。
譬如,素以仁義著稱逆蜀竟然做出如此惡劣的行徑,在他眼裡乃是疤璞的攻堅計策。
因為只要他將這些羌胡部落與漢家黎庶皆庇護在城池內,城池內的秩序必然會變得混亂, 甚至誘發衝突加大戍守將士的壓力;更重要的是這些人會將守軍的存糧急速消耗殆盡。
屆時,彼疤璞只需在秋收後督兵臨城困守數月,城內就會因為糧秣耗盡而不攻自破了。
故而,他很快便做出了決定。
乃是對這些流離失所的人們聲稱,城內無有多餘的糧秣與房屋供他們熬過秋冬,唯有關中方有能力救濟, 讓他們自發南下尋活路。
而他會提前遣僚佐知會沿途縣城或戍圍,讓他們不會被當成劉民而阻攔或看押等。
對此,漢家黎庶的反應還好些。
雖然他們知道南下以後, 舉家將會淪為魏國的屯田客。
但在餓死凍斃的面前,他們沒有了更好的選擇。
但那些羌胡部落的反對便頗為激烈。
習慣了無拘無束的他們,知道如果入了關中後定會被魏國編戶落籍、從此背負上魏國沉重的賦稅與徭役的!
更莫說魏國並沒有庇護他們。
對,胡遵回絕了遣兵前去月支城為他們討回公道的請求,完全罔顧了他們之前遣族眾北上,從苦水河谷將其接回來的情義!
亦是說,這些羌胡部落覺得安定胡家的信譽已然不足信賴了。
其實,胡遵亦是實屬無奈。
逆蜀西涼鐵騎就在城外蟄伏,他遣兵出城豈不是送死?
哪怕這些羌胡部落信誓旦旦的聲稱,以他們的族眾加上魏國的步卒,足以令西涼鐵騎尋不到伏擊的機會。
對此,胡遵嗤之以鼻。
彼等若是能對抗西涼鐵騎,為何還如喪家之犬般被攆來求救!
無奈之下,他唯有以守城有責不能出戰為理由,駁回了羌胡部落的請求;且為了讓他們南下關中,不惜撕開顏面以言威脅, 聲稱雍涼都督司馬懿即將遣烏桓突騎前來隴東戍守,如若他們再不南下, 恐將會被當成流民或亂民依律處置了。
這樣的做法自然無法服眾。
少數部落依言南下了,近半部落則是尋個隱蔽的河谷山坳讓婦孺藏身,然後化作了馬賊四處劫掠,目標不僅是有仇的月支城一帶,亦涵蓋了魏國隴東各縣。
令人詫異的是,竟有一小部分部落西去朝那縣尋求漢軍收留。
或許,是作為魏國附庸的他們覺得,比起漢軍的攻伐,魏國的背叛更難以接受罷。
抑或者說,他們是遵從了依附強者的生存本能:坐擁天下富庶之地的魏國,竟然被漢軍攻打到無有反手之力,亦不足以庇護他們了。
此等鄙夷之心,胡遵自是不知的。
當所有羌胡部落與漢家黎庶皆離去的他,亦終於化解了守城的危機,乃將此事始末細細錄於書送去關中稟與司馬懿,且聲稱他可堅守城池無憂,無需再遣烏桓突騎前來隴東了。
蓋因城外村邑已無存。
不管漢軍的西涼鐵騎是否繼續逗留, 對城池都無有威脅。
而屯兵在谷口的護軍薛悌, 在得悉西涼鐵騎侵擾隴東的時候, 便已然督軍北上,也正好接應到了那些沿著涇水河谷南下的羌胡部落與漢軍黎庶。
故而亦作了書信與司馬懿。
乃是聲稱他會將兵護這些黎庶歸左馮翊安置,讓司馬懿無需擔憂催生流民擾亂後方等事。
且同樣勸說司馬懿不可讓烏桓突騎分兵去隴東,以免疤璞此舉乃是調虎離山,以侵擾隴東讓魏國分兵,令關中防線出現漏洞。
畢竟彼逆蜀在陽城附近,仍有驍騎將軍趙广部的五千騎呢!
司馬懿得了胡遵與薛悌的書信後,沒有什麼置喙之處。
胡薛二人能預計之事,以他之智不難